《tw-2》9 Save ◗
已更新:2022年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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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埈很難抽出時間單獨陪在金妮絲身邊,因為他要接觸的人事比孫永宅還要多,加上孤兒院院長的工作也就使他閒暇時間比較少。儘管他可以請孫永宅幫忙他,讓他能夠擠出一些空閒去陪金妮絲,但不知為何李長埈說不出口,要如此請求孫永宅,李長埈辦不到。
況且,李長埈若不是責任心太強也是半個工作狂了,什麼通告都想接,幾乎不管身體有沒有辦法應付,要不是孫永宅有時會適時的阻止他,不然一天中可能除了睡覺的時間都在工作。
也因此李長埈若是抓到了能與金妮絲獨處的空檔,就會像隻黏人的大狗般纏在金妮絲身上,讓金妮絲撫慰他疲憊的身心,而當然做愛也沒少做過,有時甚至會做到金妮絲筋疲力盡、幾乎昏厥過去,李長埈才懂得停手。
沒有辦法,金妮絲是那麼迷人,不盡力疼愛可不行啊。
金妮絲癱軟在床,長長的深棕色髮絲散亂在潔白的床鋪上,她的白色睡衣洋裝半垮、肩帶與胸口處的布料被撕裂,裙襬翻起、露出了腿部及濕淋淋的私處,她無力地喘息著,直到有人輕喚:「妮絲。」她才半睜開眼,看向喊她的人。
李長埈坐在一旁垂頭望著她,用暖熱的掌心輕撫金妮絲的側頰,他輕輕低語:「還好嗎?」指腹輕撫過眼角與耳垂,細微的搔癢感讓金妮絲噘唇輕顫了下。
李長埈溫柔起來實在是太致命了,當他以溺愛的微笑無措害羞時總會孩子氣地輕咬下唇,這是多麼可愛惹人心癢的行為。而當李長埈表現霸道時的眼神又是那麼充滿野性、隨著他健壯雙臂與優越的誘人身材只得讓她臣服。如此反差使金妮絲不想承認,無論李長埈做了什麼她好像都會沉溺其中不省人事。她看向對方,孱弱地啟唇:「吻我……」
誰有辦法拒絕這麼誘人的哀求,沒有辦法啊。李長埈挽著金妮絲的後頸低身吻住那雙唇瓣,柔軟的舌尖及溫暖的呼吸,宛如小貓喝牛奶一般的吻技,李長埈多少次去想金妮絲這樣吻了她的丈夫啊,真是令人嫉妒。
李長埈一把抱起金妮絲嚇得她發出驚呼聲,他將纖細的女人摟在懷裡後摸了一把金妮絲細緻的背脊與臀部,她發出難耐的聲音,不管聽多少次了都讓李長埈心癢,他低頭吻過金妮絲的肩膀與頸項,接著緩慢地將硬挺的下身再度滑進金妮絲濕潤的穴內,金妮絲不禁因被撐開的窒息感深吸了口氣,她用顫抖的拳搥了李長埈的胸口幾下:「你已經……好多次了……!」金妮絲扭著身體掙扎,但看起來是那麼誘人,好似故意口是心非一樣,「不……要……哈啊、放開我……」
「……是嗎?妳想要我放開?」明明不應該欺負她,卻好想欺負她。李長埈輕佻地低語,語裡帶著笑意,他抓著金妮絲的腰際將對方的身體往下壓,性器頂端頂到了金妮絲無法抵擋的深處,她張口失神地呻吟,大腿都在抽搐。
「但妳把我吸得那麼緊,不是因為很舒服嗎?」明明應該疼愛她,卻想蹂躪她。李長埈攬緊了金妮絲無力的身軀開始輕緩的抽送起來,金妮絲發出了像是哽咽又像是享受的喘息,漸漸的隨著對方的行為配合著動作。
「長埈……」金妮絲靠在李長埈的肩上撒嬌般的叫著,每次只要她投入其中就會變成這樣,儘管她沒喝任何酒,但就像喝醉的人一樣暈頭轉向的,而李長埈對這樣的金妮絲是最沒有耐心的。
他跪坐在床後讓金妮絲躺回床上,李長埈將女人的臀部放在自己的腿根上開始毫不留情地抽送起來,被如此激烈的碰撞讓金妮絲失聲叫出來,她的手腕被李長埈抓住,沒辦法逃離對方。
「啊、啊……」金妮絲仰著頭、眼球因為失神而視線飄移,酥麻感從下體到腹部處都讓人興奮得要死,李長埈不知節制的侵入所引發的快感使金妮絲不知不覺享受地拱起腰部配合插入的姿勢,歡快的熱度幾乎將金妮絲燃盡,她的指尖好不容易在揮動中輕觸到李長埈的腹肌,這行為不知是讚賞還是提醒,她瞇著雙眸呢喃呻吟著:「裡面……啊、嗯……好厲害……長埈……喜歡……」
啊啊、真的好想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直到窒息——
李長埈快瘋了,但他沒有。兩人都因高潮後筋疲力盡,他便開始後悔自己居然扯破了金妮絲的睡衣,這件他很喜歡看她穿啊,卻因為衝動弄破了,真不像話。李長埈將昏昏欲睡的金妮絲攬在懷裡,背靠著牆、以手指輕撫那好似蠶絲一樣細長的深棕色髮絲,他望著地板發呆。
休息沒一會兒,房門被打開了,孫永宅探頭看了過來,這行為有點好笑。
「你們結束了沒?」孫永宅問。
「結束了,你看不出來?」李長埈說,他攤開兩手,像是展示身上這個累得不得動彈的金妮絲。
「我哪看得出來,你每次都精力過剩。」孫永宅不留情的說,離開前伸手朝裡頭勾了勾,示意李長埈下來辦公室。
「抱歉勉強妳了,下次妳制止我會停下來的。」被孫永宅那麼一說讓李長埈察覺到金妮絲似乎都是這樣承受著自己的性慾,他讓金妮絲躺回床上後帶著尷尬又愧疚的苦笑道。
金妮絲則笑了笑:「沒關係,我知道你只是很寂寞。」她抬手輕撫李長埈的臉頰,這般體貼及溺愛使他懊惱:「我也不想勉強妳的身體,所以下次開始不會這樣了。」
「好。」金妮絲望著李長埈回以微笑,交換了親吻後李長埈抓起掛在床旁的襯衫,穿上後走下樓。
「這個月孩子們的離宿手續還有請款文件我審核完了,其他是本月入住的,交給你了。」一到辦公室後孫永宅拍了拍李長埈辦公桌上的一疊文件,雖然孫永宅的辦公桌上也有一疊文件,但明顯看得出對方桌上的高了幾倍,很顯然孤兒院許多事務都由孫永宅包辦了,這讓李長埈無法對催促他來辦公的副院長生氣。
「好。」李長埈還能說什麼?乖乖的坐回辦公桌前工作。
看著人即便精神昏沉還是批閱公文的模樣,孫永宅皺著眉輕笑一聲,拿起一罐啤酒放在李長埈桌上,對上對方抬起頭的視線後他笑道:「辛苦啦院長,加班到那麼晚。」
「我沒把跟姊姊的約會當成業務啊。」李長埈也跟著笑開,熟練地單手打開啤酒扣環後便仰頭喝著,看見那因飲酒而抖動的喉結,孫永宅沉默了會後開口:「話說,你不覺得妮絲很冷靜嗎?」
「你指什麼?」李長埈用手背抹去嘴邊的水痕。
「抓她來的第一天就已經是那樣啦?」孫永宅手摸下巴思考:「我以為以她的個性會哭呢,或者是看到我們做出這種事後會嚇到發抖?但姊姊一直都很冷靜。」
「我就說她也很想我們吧,所以才一下子就接受事實。」李長埈將啤酒罐放回桌上,繼續低頭看著文件。
「而且從之前到現在她好像一點都不思念丈夫欸,好奇怪喔。」孫永宅說,斜眼看向他處:「姊姊是那麼薄情的人嗎?」
「可能是顧慮我們所以不表現出來吧?」李長埈一面簽名一面道。
「嗯……」孫永宅不再說些什麼,將疑慮深鎖於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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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絲的冷靜似乎只被孫永宅當成一回事,李長埈只管將金妮絲留在身邊所以沒想那麼多,孫永宅也就變相成了彷彿心靈嚮導般的存在,常常關心金妮絲的身心狀況外,也會花比較多心思與時間與她聊天交流、分享想法。
望著金妮絲有時發呆會往窗外看的習慣,就讓孫永宅隱約感到愧疚與哀傷,誰都不想把愛人關在閣樓,他也想和金妮絲像過去那樣相愛,但分離太過可怕,而孫永宅已經不想再哭了。
「妮絲。」孫永宅的輕喚讓金妮絲轉頭看去,接著感受到臉頰被捧住的感覺,孫永宅雙手揉捏著金妮絲軟嫩的臉頰,又搓又捏的直到她的臉都揉紅了、金妮絲發出不知如何是好的長長的嗯一聲他才總算是笑著放過對方,孫永宅將金妮絲的頭部抱進懷裡,親了親頭髮跟額際。
「……你很喜歡這樣呢。」金妮絲抬頭起來,鼻子以下還埋在孫永宅的胸口,她睜著大大的雙眼望著對方道。
「喜歡什麼?」孫永宅問。
「喜歡抱抱跟撒嬌。」她說。
「我喜歡啊!誰不喜歡啊,就是要跟戀人這樣不是嗎?」
「唔,這倒也是。」金妮絲說著便乾脆接受,也用雙手摟著孫永宅的背部溫柔撫摸,他則是分開來,捧著她的臉又接著親吻額頭、鼻尖、臉頰和嘴唇,金妮絲笑了:「永宅好像小狗狗一樣。」
「是嗎?」
「好像會怕我太無聊或是憂鬱,所以主動來陪在我身邊一樣。」
「……妳看得出來?」
「感覺得出來。」
彷彿溫柔對待有了回報一樣,孫永宅對金妮絲的體貼也被反饋回來,讓他徹底覺得這份愛的價值就在這,金妮絲諒解他、理解他,儘管孫永宅沒有多說、也不輕易示弱,但她總能看出來並且給予安慰。
世上有這麼強大的人嗎?金妮絲似乎不曾倒下,她的愛永不停歇。
但也因此孫永宅無法不去想金妮絲強大的理由,她超越常人的慷慨使她不曾表現過悲傷,讓金妮絲在孫永宅眼裡看來,就像個毫無感覺、只管用生命去喜愛他與李長埈的機器,讓孫永宅隱隱不安。
這樣真的好嗎?妮絲的狀態真的沒問題嗎?為什麼她都不會抱怨?為什麼她都不會發脾氣?她在計劃著什麼?她心底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麼?真的要一直這樣下去嗎?真的要一輩子都這樣嗎?這個問題已經不能問長埈哥了啊……多次得到相同結果的他們,只有同一個答案,也就是保持現狀,原地踏步總比面對不可預測的危險還要好。
孫永宅無法否認,卻也很想否認。他們的愛情早就已經抵達終點了。
他毫無辦法,只能任憑現狀這樣放置下去,孫永宅避免去想會改變他與李長埈和金妮絲三人之間的關係,並且隨金妮絲的心意,隨她喜歡的做,放棄思考般地的滿足她任何慾望。
「我的嫉妒心很強,但我不會說出口。」金妮絲騎在孫永宅身上,雙手握著對方早已硬挺的性器緩慢擼動,仍然穿著上班正裝的孫永宅只被打開了褲頭、上半身穿著完好就連褲子都還穿得整整齊齊,卻早已無法自持地躺在地面仰頭低吟,金妮絲望著人難忍地抖動喉結垂眸微笑:「畢竟要是我表現出來的話,你們就會避開這些話題不是嗎?所以為了知道你們做了什麼,我只會安靜的聽你們說在外發生的任何事。」
她彎下腰來,用自己柔軟溫潤的私處輕蹭陰莖圓滑的頂端,孫永宅瞇著雙眼發出幾個吭聲,捏緊拳頭,金妮絲望人這副難耐的模樣笑了。孫永宅的下顎線條與喉結真是好看,時而銳利如刃時而可愛得像小狗般反差的神情,他故意表現的輕佻與滿是破綻的地方,任何細節都讓人無法不去喜歡、金妮絲沒有辦法不去注視孫永宅的一舉一動,就像他愛她那樣。
「我也會有想對人很壞的時候,當然不是指現在,我是說我也會有想看人不好過的時候,例如你們說的那些女員工跟女藝人……不過沒關係,我知道你們愛我,所以我都沒有關係。別告訴長埈好嗎?我覺得他會嘲笑我。」金妮絲垂下眸道。
「姊……姊……」孫永宅難受地呻吟,隨著金妮絲搔刮又揉捏著敏感處,讓他不自覺的扭動腰部,不知是想逃避還是迎合對方,「我、哈啊……」
「要射了?」金妮絲挑眉,她跪著身以指尖輕扶硬挺陰莖的龜頭蹭在自己的下體,故意讓孫永宅看得一清二楚,她帶著微笑用指頭在冠溝上滑動:「射在這裡。」
孫永宅哽了一口氣後弓起腰部,精液噴在金妮絲的胯下及小腹,她享受地看著孫永宅被自己壓榨至耗盡體力的模樣,思考清理後就放過對方,但就在金妮絲想起身時一雙有力的雙手抓住她的臂膀將她壓倒在地,金妮絲睜圓了雙眼向上望,孫永宅正用被惹怒的狼隻般的眼神瞪視著她,低語:「給我躺好,哪裡都不准去。」
金妮絲挑眉了下,接著勾唇:「你知道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閉嘴。」孫永宅被戲弄後徹底失去耐心,低頭以唇封住了金妮絲的所有言語。
然而似乎越是掙扎就越是束縛得越緊,到了孫永宅無法逃開也無法再思考的地步。只要李長埈還在,他就無法隨意自在,也沒辦法抵抗,儘管李長埈跟金妮絲一樣喜歡欺負人。
「姊姊,妳知道永宅的後面也很敏感嗎?」扶著孫永宅無力的上身,李長埈從他肩膀探出頭來冷不防的說,孫永宅內心警鈴大噪,而騎在他身上原本上下擺動的金妮絲被這話題吸引而新奇的睜大眼睛,笑了起來:「真的嗎?果然你們有做過呀!」
「畢竟姊姊不在的時候我們也很無聊啊。」李長埈嘟著唇說,接著讓孫永宅放躺回地面上、雙手一副蓄勢待發地準備扯掉長褲:「事不宜遲就讓姊姊看看我們永宅的才能吧!」
「好耶、好耶——好想看——」金妮絲馬上起身跪坐一旁等著看好戲上演。預見自己會被蠶食鯨吞的孫永宅立刻雙手抓緊了褲頭、大叫著踹開李長埈:「不要!給我滾開!我已經累到快死了!不準碰我!」
「好嘛,就一次!」李長埈機警的抓住孫永宅踢來踢去的腳踝後拉到身下,雙手按在孫永宅的頭部兩側:「反正從姊姊來之後我們就沒做啦,就這一次嘛。」
「唔,我來到孤兒院後打擾到你們了嗎?」坐在一旁的金妮絲感到無辜的開口。
「當然不會!只是我跟他都在忙所以就沒做啦!」李長埈笑著對金妮絲解釋,孫永宅便發出不滿:「那你還不給我走開!明天還要上班啊!」
「說了我會幫你請假嘛,放鬆點啦!」李長埈用力一拉就扯下了孫永宅的褲子,孫永宅慘叫一聲,李長埈便笑笑的抓住孫永宅的雙腕壓制行動,另手就是摸向對方的臀部,而孫永宅瞪著李長埈的眼神幾乎到眼珠凸出的程度:「你敢再繼續我就——」
「啊!我想到一個不會讓姊姊無聊的好辦法了!」李長埈的喊叫壓過了孫永宅的警告,而孫永宅知道這下是完全逃不掉了,李長埈只要玩心起來就沒人攔得了他。就算是荒誕不稽的事,只要李長埈在那個當下十分投入,就絕對不會清醒。
所以孫永宅才永遠無法對抗李長埈,其一是力氣比不過;其二李長埈是他的哥哥;其三是李長埈天才般的情商;而孫永宅作為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他不止因年齡地位而習慣性退讓,甚至習慣性服從,他的李長埈。
「永宅,還好嗎?」
孫永宅覺得大腦昏沉,就連抬眼都很累,身體完全使不上力,最後被溫暖的雙手捧著臉那份安心感才讓金妮絲的關心流入孫永宅的耳中,但定睛一看會發現面前這個女人眼神中除了溺愛之外,還有著近幾病態的施虐心。
「沒事吧?口水都流出來了。」李長埈扶著孫永宅一面說道一面挺進下體,後面被李長埈侵佔、前面被金妮絲咬住,兩邊的快感與熱度簡直要燒壞孫永宅的腦子。他無力的張嘴隨唾液滴出來,大腿與腰部都因敏感而抽搐,過一陣子才蠕動濕淋淋的唇瓣呢喃出不成形的句子:「啊……我……咿、要……」
「永宅啊,再忍耐一下。」李長埈壓著孫永宅的背讓人趴在金妮絲身上,一手抓著人的雙腕按在腰部後方另手扶著臀部用力挺進,隨著抽送的力度與方向前後都會動到且引起相同的酥麻感,孫永宅靠在金妮絲的肩膀上以哽咽聲輕吟、氣息全都撲到她身上,這讓金妮絲不忍心又感到憐愛,她輕撫對方被眼淚跟口水弄濕的臉頰:「永宅,你好可愛。」金妮絲無法自拔地親吻男人的額與鼻尖,就像孫永宅平時對金妮絲做的那樣。
「是吧,就說永宅很棒吧!」好像在炫耀傳家寶一樣,李長埈得意又理所當然地說著。
而孫永宅無法分辨這是愛還是壓榨。對李長埈與金妮絲這兩個意圖極強的人來說,我算什麼呢?如果得出答案或許會迷失自我也說不定。
啊啊,被這兩個深愛的人殺死,那也不錯啊——
即使是只有在射精過後的神智不清一瞬間閃過這個想法,仍然將孫永宅狠狠嚇醒,立刻對這危險的恐怖聲音斷然否決、不再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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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們真的要帶妮絲出去嗎?」從閣樓走回辦公室後孫永宅趕緊追問,只換得李長埈面無表情的回答:「當然不。」
孫永宅接著愣住,道:「但你剛剛那樣對姊姊說了,我們之後怎麼跟她交待啊!」
「隨便呼攏過去就好,反正她之後也會死心。」李長埈擺了擺手,不太在意。
「為什麼……為什麼要說謊?」孫永宅站在原地難受地問著,而李長埈回過頭來,挑眉:「你還不懂嗎?在閣樓裡,我們要說什麼都可以,所以讓她高興一下就好了,但我們不能隨便打破原則,就算她哭著哀求也不行。」
「……我們得做到這麼狠心嗎?」孫永宅說。
「當初狠心離開的,是金妮絲。」李長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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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檢查了下密道。」
「哦?」
「我發現這個。」
孫永宅抬起右手,起先李長埈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但很快就注意到對方的食指上黏了一小段紅色膠帶,李長埈擰著眉將之捏在指尖上:「有人進去密道過,而且做了記號?」
「對,而且記號從二樓廁所一路通往閣樓。」孫永宅淡淡的說,李長埈瞪大雙眼對這情況震驚不已。究竟孤兒院裡的誰察覺到密道的存在,還發現金妮絲了?!
兩人一陣沉默似是在思考,也像是在說服彼此沒事的、不需要焦慮,一切都沒有東窗事發。
「……我記得這個是保母買給孩子們的膠帶吧,玩遊戲用的。」李長埈低語,用指尖輕搓膠帶的光滑面:「不是為了標記出口、就是為了能夠重復前往四樓而貼膠帶,或許是哪個孩子找到密道了?」
「雖然我們很常去工作,但大部分的時間也都在孤兒院,」孫永宅手插口袋,歪著頭平靜道:「我們去看姊姊的時候從來沒有遇到那個人,姊姊就這樣順其自然的瞞著我們,而且每次我們在孤兒院的時候全員也都在,也就是說,這個人是趁我們兩個都不在孤兒院的時候去看姊姊的。」
「聰明。」李長埈捏起膠帶將黏貼面對摺,捏成一小粒後扔進垃圾桶:「這讓我想起來,保母有時會說卡穆不見人影,不過卡穆都是跟我們分享他去了山丘遠一點的地方逛逛呢?」
「如果是卡穆,我覺得全都很合理。」孫永宅瞇起雙眼,露出冷冽的笑,「他可能是為了我們所以不選擇把姊姊的事情宣揚出去,才會這樣完全沒事到現在啊,長埈哥。」
李長埈愉快地勾唇笑了:「他真是乖孩子,不要戳破他好了。」
孫永宅跟著笑了聲,與李長埈並肩走出辦公室:「不過我建議以後一個月查一下密道,以防萬一。」
「就聽你的吧,雖然現在的體型很難爬……」
「我只能說,我們當初設計比較寬敞的管道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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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宅。」
「……。」
「你覺得後悔嗎?」
「……沒有。」
「那為什麼你看起來那麼難過。」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嗎,〝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就在剛才,我真的覺得我們跟妮絲都好像死了一樣,像躺在棺材裡一樣。」
「儘管如此,妮絲穿上婚紗後的開心也不是假的。」
「我知道啊,所以……」
孫永宅難忍地緊閉雙眼:「我不想用恨意懲罰她,我想愛她,但看她這麼囂張的樣子根本愛不下去、果然應該要懲罰她才對,可是我也知道這只是一時的,隔天早上姊姊還是會像之前一樣對我們微笑,明明知道是這樣……卻……」
李長埈垂下眼簾,伸手按在對方左肩上:「既然你都說跟死了沒兩樣,那在意這些做什麼?」
孫永宅轉頭看向李長埈,像是訝異於對方居然會說出這麼冷漠的話,李長埈見孫永宅這副反應則無奈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順其自然就好,只要她還在,我們就不會分開,不是嗎?」
這麼一說確實沒錯,他們因為愛著金妮絲所以容易被動搖,這正需要彼此提醒對方不應該改變立場,他們絕對不放開金妮絲,就一如此原則而已,必需完全堅守。
但是,因為戀人而退讓,不也是愛的證明嗎?
冷風無情地撲打在身上,天色暗沉又灰濛濛的,因為還沒天亮所以草原被灰暗所覆蓋,李長埈和孫永宅並肩站在原地,望著在草原上自個兒玩耍、享受短暫自由的金妮絲,不去靠近、不去加入,只是看著。他們親手解放的小鳥,現在就沉浸在籠子外飛翔。
「哥,你有帶槍?」孫永宅小聲問。
「沒有啊。」李長埈簡短說。
「什麼?!」孫永宅因李長埈的謊言睜大雙眼,而李長埈只是淡淡苦笑。
「對不起,我會怕啊。」
……
曾經,我們離真正的愛就差那麼一點了,就差那麼一點就能完全信任彼此了,但卻因為恐懼收了手、說了謊,而這些都是因為他們無法再承受愛人的離開,若是再看見金妮絲跑下山的畫面,李長埈和孫永宅或許會就此崩潰,那是場無盡的黑夜,永遠無法醒來,永遠無法掙脫,甚至,夜晚過後迎接明早就會死。
金妮絲還在這裡,握住他們的手。
這個溫暖的掌心不是假的,也不是夢,是真實啊。
李長埈和孫永宅坐在草原上,望著金妮絲的背影以及遠方的日出緩緩升空,暖黃與淡藍色在天空上緩緩展開,彷彿濃霧密佈的灰白般透明,金妮絲穿著白色洋裝的身形似乎也要與這色彩融為一體。她既瘦弱,又纖細,多年不曾曬太陽讓金妮絲的皮膚白得像月光一樣,在這天色剛亮起的早晨她就像一抹暈染開來的粉彩,透亮而薄弱,猶如鬼魂。就如金妮絲在孤兒院不存在的四樓裡被當作不存在的人。
自由令人眷戀,愛也是,金妮絲若不是真心喜歡李長埈和孫永宅也不會如此順從,更何況他們已經不是第一天談戀愛了,他們不會不懂真正相愛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滋味,要不也不會花了四年時間還惦記著金妮絲,將金妮絲帶會身邊後三人之間情侶會做的事也都做過了,只不過都是在閣樓裡。
他們把金妮絲帶到森林中央,那個種滿花草、她曾經很喜歡的地方,離開孤兒院的四年沒有了李長埈和孫永宅的栽培,野生植物生長得雜亂無章,他們自從打算來把行李箱挖出時就發現到了這叢植物失控有如怪物的生長方式,原本的草地幾乎被藤蔓與樹葉掩埋、枝幹隨意交雜形成無法理開的死結,他們當初為了挖出行李箱還不得不砍去這些瘋長的莖幹。現在,這片森林中的小樂園已經被植物枝梢與葉片佔據,幾乎只能在空隙之間看見些微頑強生長的花朵。
金妮絲看都不看一眼,完全不在乎舊地重遊的美好,她按著李長埈的胸口讓人靠在樹幹上,顯然對在野外進行多人性行為躍躍欲試:「好啦,快點抱我嘛。」
李長埈對興奮的金妮絲應付不來而向孫永宅投以困惑與求助的眼神,但他們的視線才對上一秒,金妮絲便雙手拍住李長埈的雙頰抬頭強吻,這下確實嚇到了孫永宅,順從金妮絲的興致,他乾笑著緩緩拉下她背後白色洋裝的拉鍊,道:「姊姊,不用這麼急吧?」
金妮絲好像沒聽見孫永宅的話一樣,就在孫永宅不曉得下一步該怎麼做時看見那個被捧住臉頰的李長埈抬起眼,儘管沒了心電感應能力,但孫永宅仍能清楚知道李長埈的眼神在說:『隨她想的做吧,配合就是了。』才剛讀完這句話,李長埈便摟住金妮絲的雙腿一抬將人抱到身上,金妮絲驚呼一聲後笑著用雙腿夾住對方的腰際。
「妳不介意永宅先進去妳的屁股吧?」李長埈抬頭問。
「噢、噢!不會呀!」金妮絲笑道。
「姊姊,妳冷落我我可會很難過的喔。」孫永宅說著便伸手撫向女人的裙底,輕撫私處之間濕潤的皺褶,指尖在敏感處來回磨蹭,使金妮絲受到刺激而軟下身子,但又被李長埈摟著身子抱高,像是故意要讓她的臀部乖乖的停在空中。
「我沒有冷落你……永宅。」金妮絲扭頭過去望著孫永宅道,羞澀又充滿歉意,這讓他忍不住笑了兩聲,湊近後貼著唇瓣低語:「乖,好好享受吧。」
孫永宅用濕黏的手指擴張後穴沒兩下便扶著硬挺的性器進入,金妮絲被巨物擠得弓起背脊,她失神地向後倒在後方孫永宅的胸膛上,緊接著的一陣抽送讓她嗚嗚咽咽的說不出話,身上穿的白色洋裝此時已經比較像是掛在金妮絲身上,肩帶處滑了下來,露出了大片白皙的鎖骨及胸口,以及圓彈小巧的可愛胸部隱隱約約被布料遮著,粉嫩的乳尖在陰影中羞得見人一樣。
隨著金妮絲向後倒便換成孫永宅摟著腰際,而李長埈一手摟著金妮絲的背部、另手抓著女人光滑的左臀維持平衡,他低下頭親吻所有暴露於空氣中那些白得像牛奶一般的肌膚,吻過金妮絲的頸項時她發出了難耐的聲音,紅潮染上了臉頰與耳尖。金妮絲既色情又大膽,同時怯懦而純情。說真的,有哪個男人抵擋得了?
李長埈拉下褲襠後示意孫永宅抱著金妮絲站近點、接著便進入了金妮絲的陰道,她大聲尖叫,樹上的鳥被嚇得飛起,下體的雙重快感顯然讓金妮絲幾近癲狂,她扯著已經不知是誰扶著腰部的手臂,仰頭靠向後方想深呼吸幾口氣好細慢吞嚥兩人的性器,但李長埈不給她太多休息時間,他抓住她的右手讓她環抱著自己的頸脖,接著便與孫永宅開始了一前一後的反覆抽送,金妮絲只覺得下體好似快要焚燒起來一般炎熱、迎來前所未有的敏感度,不知是沒有了腳鏈的束縛、呼吸到森林與草地這種屬於戶外的氣味令身心特別愉悅,還是她用身體感受到李長埈和孫永宅正在盡力逗她開心,讓金妮絲忍不住抽搐著身軀高潮,她顫抖著呻吟,上半身的布料被抖落完全露出了渾圓的胸部,愛液因高潮而不斷湧出,沾滿了三人的下體。
「哈……妮絲,今天特別濕呢?」孫永宅低頭靠在女人的耳邊輕語,手正壞心眼的揉捏右胸並且捏了下乳頭,金妮絲抖著嗯一聲,瞇著雙眼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尚未從高潮的餘波回神過來,李長埈望著人這副模樣便得意地輕呵兩聲:「哎呀,會不會太刺激了?」
「今天姊姊的反應很不錯耶,好可愛。」
「對啊,又緊又濕的,回去大概要換件褲——啊啊啊啊啊啊!」
李長埈突然大聲慘叫嚇得孫永宅從情緒中抽離,他大叫:「怎麼了?!」
「血、血……!」李長埈稍微抱開了金妮絲,孫永宅才看清了這恐怖的畫面究竟是怎麼回事,李長埈的下體都是鮮血、褲子也被沾上了不少,金妮絲的胯下至小腹看起來更是血腥,白皙皮膚上沾滿了因為性愛抽送而噴濺痕跡的血液。而孫永宅抬起金妮絲往自己的下體看,才發現因為鮮血順著臀部向後流也沾上他的下體了,三人的胯下都變得一片狼藉像是受了什麼重傷一樣,濃濃的血腥味混合森林霧氣變得又溼又重,引人刺鼻。
李長埈心急的輕撫金妮絲的臉頰,想稍微喚醒對方:「姊姊、姊姊!剛剛弄痛妳了嗎?妮絲!快回答我啊!」
「我想是姊姊的月經提前來了,哥。」孫永宅的語氣像是在說根本不需要大驚小怪,他想從口袋裡拿出手帕好擦拭被鮮血與淫液弄得濕黏黏的胯下,但大凌晨的,孫永宅發現自己根本沒準備手帕出門,無奈之下只得兩手一攤:「回去吧,我們都得洗澡了。」
「不要……」金妮絲忽地動了起來,抬起纖細的手腕,右手輕撫李長埈的側頰,左手向後環抱孫永宅的後頸,她再度露出不滿足的嬌羞笑容:「再一下……我還想要……」
「妮絲、妳流血——」孫永宅感到荒唐地說,但被金妮絲打斷:「可是很舒服哇!我不會痛、一點都不痛的,可以繼續嗎?拜託嘛……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為什麼無法拒絕呢。當李長埈跟孫永宅沉默地低頭親吻金妮絲的身體,手指沾上經血、再度用沾上血液的陰莖去帶給她歡快時,他們對金妮絲的一切瞭若指掌,所以他們知道,她是真的感到快樂、沉溺其中、無法自拔。且,難得這麼一次在外放肆了,順從金妮絲一會兒也不過分吧。
那天,李長埈和孫永宅缺席了孤兒院的早餐,趁著所有人都在餐廳用餐時偷偷摸摸的將金妮絲帶回閣樓,接著也沒有洗澡的時間,他們用濕毛巾匆匆的擦去身上的血跡後換上新衣服就得去上班。準備離開孤兒院時看見吃完早餐準備到處玩耍的孩子們,他們圍繞在兩人身邊追問為何沒有一起吃早餐,而李長埈只能拿睡過頭當作藉口搪塞過去,走向大門的走廊碰巧遇見了潔若汀,他們微笑著對她打招呼,潔若汀則是一如往常地彎下腰鞠躬。
李長埈和孫永宅經過身側的瞬間,潔若汀嗅到了男人香水味裡參雜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血腥,她倏地抬頭瞪大藍色的雙瞳注視兩人高大的背影,瞬間懷疑起是否院長及副院長暗中謀殺了誰才留有不明顯的血腥味,但隨後,她隱約辨識出那絲血腥味,似乎是女人才有的熟悉味道……
»
那是很久很久沒玩的遊戲了。
剪刀石頭布,小時候常常跟李長埈玩的遊戲,直到在舊孤兒院,他們為了一起決定事情、又或者為了排解無聊,遊戲的先手及後手,都由剪刀石頭布決定,但自從他們離開孤兒院在外工作後,就不怎麼有機會純真的玩這個遊戲了,現在會玩剪刀石頭布純粹是為了決定這次改由誰跑腿,並不是在遊玩。
難得啊,李長埈會邀孫永宅玩剪刀石頭布。只不過看見金妮絲微笑站在一旁,以及李長埈帶有什麼的笑意總覺得怪怪的。
「永宅啊,如果我贏的話,姊姊就歸我喔。」
「那反過來要是我贏了,姊姊就歸我喔。」
孩子氣的挑釁,沒有關係,孫永宅已經見過不少次這樣的李長埈,可以說是十分有肚量了,所以他能一笑置之,但這話術也真是可愛呢?李長埈肯定會出和孫永宅一樣的手勢做出平手的局面,畢竟金妮絲是我們兩人的。
孫永宅出了剪刀,但李長埈出了石頭。
什……麼……?
我輸了?
孫永宅尚在震驚與被背叛的意識空白中呆然,看見他這副傻住的模樣李長埈放聲大笑,摟著金妮絲的肩膀揮手道別:「掰掰啦,永宅,我帶姊姊走囉——」
金妮絲彷彿看著敗者一樣帶著憐憫與無奈的微笑,側過身淡淡地輕語:「再見。」
望著李長埈與金妮絲離開的背影越走越遠,孫永宅還愣在原地。對了,好像之前就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金妮絲好像比較喜歡長埈哥,她好像比較喜歡長埈哥。但為什麼?這是長埈哥的詭計嗎?還是妮絲早就想跟長埈哥離開了?妮絲不愛我了嗎?長埈哥討厭我嗎?他們其實已經忍受我很久了嗎?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丟下我?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不要——!
孫永宅顫抖著睜開雙眼,瞪視著天花板幾秒,眼角的濕潤落在枕頭裡,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從夢魘中掙脫,沒有人離開他、沒有什麼被改變,但方才在夢裡感受到的雙重背叛是多麼刻骨銘心,就要擊敗他的心智般的讓孫永宅察覺到,沒有了李長埈和金妮絲,他就什麼也不是了。
那天早上,他與李長埈各自準備好洗漱,要一同下樓到餐廳吃早餐前李長埈率先察覺到了孫永宅的異樣,他叫住孫永宅,看著對方憔悴的臉龐李長埈擔憂地擰眉:「你怎麼了?失眠嗎?還是作惡夢了?咕咕嘎嘎?」說著還開起玩笑,雙手握拳做出小女孩一樣撒嬌的姿勢。
而孫永宅不得不佩服於這個與自己一同生活二十幾年的人,李長埈一下就看出不對勁甚至猜中發生什麼事,而李長埈逗人的方式可真讓人忍不住笑,孫永宅無奈的笑了幾聲:「哈哈,沒事……我沒事,只是……」
「只是什麼?」李長埈偏頭問,孫永宅止住了話語,瞥了眼對方後丟下一句「沒什麼。」便率先離開辦公室了。
為什麼我不敢問出口?「你不會背叛我吧?」明明之前能夠輕鬆的問,為什麼我好像已經不能這樣面對長埈哥了?為什麼我會怕?為什麼我會這麼害怕?
孫永宅走下樓梯,快速地用袖子擦去眼淚。
»
李長埈在又一次的聚餐中提早離席,想著已經喝酒喝夠了、與前後輩的交際也足了,作為孤兒院院長提早離開也是很合理的吧。他走在街上,此時明月已經高掛天空,街道上也沒什麼人,一陣冷風撲面而來讓李長埈顫抖,原本因酒醉而迷濛的視線稍微清晰了點,李長埈思考自己把車給停哪了,並且拐進隔壁巷子內。
走在不算狹窄但陰暗的小巷子,能夠清楚聽見皮鞋壓在路面小石子上的聲音,李長埈原本醉得想睡,卻在聽見腳步聲從自己一人變成還有第二人後瞬間清醒,他警覺地轉過頭去,不過沒有看見任何人,顯然是疑心作祟了。
就在李長埈回過頭繼續向前走時,背後的腳步聲卻再度傳來,李長埈對這不對勁的氣息與針對感,他背脊發涼並且開始冒冷汗,走了三步後李長埈立刻拔腿跑起來,還要拐過兩個巷子才會到停車的地方,明明短窄的巷子以他的腳程兩分鐘就能走完,為什麼此刻卻怎麼跑都被困在這暗巷裡?!
「嘿……」
一個模糊不清的中性嗓音幽幽地飄過李長埈耳邊,分不清是男是女,而他仍然瘋狂地向前奔跑,想無視任何狀況與聲音。
「哥……長埈哥……為什麼要逃?」
那道聲音變得熟悉。李長埈仍然向前跑著,再一道巷子就能出去了!
「離開也好……你也有自知之明吧。」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李長埈跑出巷子,靠在路燈下彎著腰氣喘吁吁,他怯怯地瞥向方才逃出來的巷子是一片宛如黑洞的漆黑,李長埈知道自己又被奇怪的東西給騷擾了,最近似乎常常這樣,但這次居然遇到了會模仿孫永宅的傢伙,真是讓人不快。
找到車坐進駕駛座,李長埈大大嘆息、向後靠在椅背上後閉上雙眼,思考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明明是孤魂野鬼隨便亂說的挑釁,但為何讓人這麼在意,為什麼祂會偽裝成永宅說這些話?又為什麼,我居然覺得這有可能是永宅一直以來想說的話……?
離開,是指離開永宅身邊嗎?還是從妮絲身邊?還是指他們兩人身邊?是啊,我知道,因為永宅和姊姊處得很好,我一直都知道,他們在我不在的時候相處時間非常多,我也知道他們其實心靈交流很深入,姊姊好像比起我其實更加喜歡永宅,啊、所以說〝自知之明〞是指這個嗎?我應該退出嗎?這三個人的戀情裡,我是不識相的那個嗎?
含著眼淚、緊抿唇瓣,李長埈開著車駛在回孤兒院的路上,夜晚的路他已經走過幾百次早已熟悉得不行,但為何今天的夜晚卻特別冷又特別陌生,樹枝形成了恐怖的魔爪,連沿路的屋子看起來都很陰森,李長埈只想趕緊回到孤兒院,回到家,那些聲音跟短暫的疑慮與悲傷就可以不去在意了。
回到孤兒院後已經過了熄燈時間所以非常安靜,李長埈刻不容緩地步向三樓辦公室,接著打開隱藏在書櫃後的暗門來到四樓閣樓,他急需金妮絲的擁抱或是話語作為安慰,不過當他打開門時,看見的是睡在白色澎大裙襬上的孫永宅及金妮絲,金妮絲手裡還捧著一本書,看起來像是給孫永宅說了睡前故事後來兩人雙雙安穩入睡了。
李長埈垂頭低聲嘆息,沮喪於眼前所見跟他的臆測都是真實,但接著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李長埈走上前將金妮絲手上的書放到一旁,然後輕柔地抱起金妮絲讓她躺回床上(孫永宅躺在裙襬上被隨意拖行),最後才走到孫永宅身邊後蹲下來,他拍了拍對方的臉頰:「喂,我明明說過不要睡在地上。」
「嗯?!嗯……」孫永宅看起來像是被嚇醒的,他揉了揉眼睛抬頭看看四周意識到自己躺在地上,接著看向李長埈,他又鬆懈般的躺了回去:「……你回來啦。」
「我當然會回來,想睡就回房間睡,不要躺在地上!」李長埈皺眉催促的拍了拍孫永宅的手臂,孫永宅才打了哈欠慵懶的起身,與李長埈走下四樓回到辦公室。
「你有洗澡吧?」李長埈隨口一問。
「嗯……好像有。」孫永宅迷迷糊糊的抓抓後腦勺。
「那肯定是沒有。」李長埈一口咬定,隨後抓著孫永宅的手腕把人拉進自己的房間,兩人脫了個精光洗了非常快速的澡,孫永宅沖身體時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你幹嘛把我拉到你房間洗澡啊?」
「嘖、省水!」李長埈咂嘴說了個不怎麼像樣的藉口,洗完澡後李長埈把自己的毛巾、睡衣跟內褲分給了對方。
最後李長埈坐在床上,拍了拍床緣讓孫永宅坐下:「過來,我幫你擦頭髮。」孫永宅顯然隨時都很接受李長埈的好意,他一屁股坐在李長埈旁邊享受被對方服務的感覺,孫永宅閉上雙眼感覺濕濕的髮尾被揉弄甩動:「哥,你怎麼啦?」
「嗯?」李長埈挑眉。
「感覺你發生什麼事了,還好嗎?」不愧是這個與自己一同生活二十幾年的人啊,孫永宅馬上感受到不對勁甚至猜中發生了什麼,李長埈不禁感嘆並且苦笑:「我在回家路上好像看見鬼了……」
「這已經是第幾次啦?你沒事吧?」孫永宅擰眉擔心的說。
「我沒事啦,只是……祂故意學你的聲音說話,讓我很不舒服。」李長埈說著便垂下眼簾,他當然不敢直說他聽見了什麼,要不然那說不定是孫永宅的真心話怎麼辦?他沒有勇氣面對孫永宅的任何反應。
不過,孫永宅轉過身來望著不安的李長埈,他伸出雙手將哥哥抱得緊緊的,接著拍了拍李長埈的背部:「沒事的,長埈哥,我在這裡,我哪裡也不會去的!如果哥還擔心的話,就由來我當你的安心之處吧!」
短短幾句話便讓李長埈鬆下了肩膀,他靠在孫永宅寬大的肩膀上接受安慰,對方一直知道他脆弱的地方,而孫永宅對兄長的喜愛和信任也是那麼純真,李長埈對此從未懷疑過、二十幾年來都沒變過,如今,經營著孤兒院及藝人事業的他們已經三十歲出頭了,儘管到了這個年紀,對方的存在依然重要啊。
「今天可以陪我睡覺嗎?」
「可以啊,我去拿我的枕頭過來。」
「哈,好久沒一起睡了。」
「對啊,突然有點懷念,話說長埈哥。」
「嗯?」
「會不會是因為你那麼愛聽鬼故事所以最近才常常撞鬼吧?你這不是活該嗎。」
「可是聽鬼故事很紓壓啊,而且也能睡得很好……要不然我待會說個鬼故事給你聽吧。」
「我不要!那我不跟你睡了!」
「哎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啦!」
孫永宅隨後拿了枕頭過來放在李長埈的枕頭旁,兩人躺在床上,拉起棉被面對面後,相視幾秒便不約而同的笑了,像是在嘲笑對方三十歲了還這麼黏人,同時覺得這樣的孩子氣仍然很有趣。
「哥,我這幾天也夢到一個惡夢。」
「喔、你好像最近常常做惡夢啊,怎麼啦?夢到了什麼?」
「嗯……我夢到跟你發生不愉快的事。」
「夢境都跟現實相反啊,所以我們現在才躺在這。」
「……說得也是,希望我能在這裡睡個好覺。」
「果然我還是說個鬼故事吧。」
「我不想聽。」
「從前有個村莊——」
「你給我閉嘴!」
孫永宅笑著捂住李長埈的嘴巴,兩人便開始展開了攻防戰,又是摔角又是搔癢的就像兩個小孩在用盡全力打鬧,直到兩人玩累了便倒在床上熟睡。如同過去在舊孤兒院的他們一樣,兩人擠在一張床上聊天、打鬧、睡覺都是再平凡不過的事。
»
金妮絲每天都會詢問李長埈和孫永宅的工作狀況,久而久之即使不問他們也會自己說出來,金妮絲也知道他們的工作概括了什麼,在經紀公司和孤兒院的兩方工作也會了解到李長埈和孫永宅和許多人的人際關係以及工作內容上遇到的阻礙及問題,儘管兩個人會有稍微不同,但也僅僅是稍微而已。
作為院長,李長埈做了查看營收及最後批准的工作,副院長孫永宅承包了大部分的文件審查,許多業務及人事他們會共同討論,而會計方面則交給事務所。在經紀公司,有著同一位經紀人管理的李長埈和孫永宅大多接通告後上節目、接各式各樣的案子,他們都做著同一個工作,雖然各有所長,但在經紀公司的立場似乎是將李長埈及孫永宅兩個人理所當然的打造成了雙人團體,因此兩人總是形影不離。
除了有點不同,習慣且喜歡喝酒的李長埈常常應酬,孫永宅大多時候都會在經紀公司的練習室自學作曲寫詞到很晚,再將酒醉的李長埈帶上車後兩人一起回到孤兒院。李長埈不想讓孫永宅待到那麼晚所以常常要孫永宅早點回孤兒院,而孫永宅也不想讓李長埈酒駕所以寧願待到晚上載他,兩人早已習慣這樣你來我往。
某次接近凌晨李長埈和孫永宅才回到孤兒院,拍攝的工作實在拖到太晚了,他們也無能為力,一回到孤兒院就直奔四樓閣樓,見一見一整天沒看見的戀人,打開門時他們看見金妮絲靠在窗旁坐著,很顯然剛剛她正在窺看窗外,現在李長埈和孫永宅回來了,她才放鬆身體將背靠在窗下的牆上,她笑了笑:「回來得真晚啊。」
「太多套服裝要換了,拍到最後連表情都不知道怎麼擺了。」李長埈先抱怨起來,孫永宅也跟著道:「而且攝影師很嚴格,一直糾正我們的姿勢,真希望未來不要再遇到同一個攝影師……」
「你說什麼,那個人可是很有名的啊,會那麼嚴格也是正常的!」李長埈皺眉說。
「我就不喜歡管那麼多的攝影師啊,明明不需要那麼多話我們也能表現得很好。」孫永宅顯然很不滿,似乎是不甘心被攝影師當成人偶操弄的感覺。
金妮絲聽著兩人的對話偏頭,她疑惑道:「為什麼一定要兩個人一起?」
李長埈和孫永宅聽了先是愣一下,接著更是困惑於這種理所當然的問題為什麼金妮絲會不知道答案,孫永宅說:「經紀人給我們排了一樣的工作啊。」
「但是可以排不同的工作對吧?我是說,你們有同一個經紀人但其實你們兩個可以做完全不同的工作。」金妮絲說。
「呃、當然可以,但為什麼?」李長埈挑眉。
「為什麼不?」金妮絲也挑眉。
兩個男人霎時被這問題堵住了嘴,彷彿邏輯被卡死了一樣,因為他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想過要做不同的工作,經紀公司、經紀人都彷彿理所當然一般的,把李長埈和孫永宅看成了一體,只有金妮絲意識到了在社會層面上,李長埈和孫永宅無論如何都是活生生的兩個人。
看見兩人語塞,金妮絲先是輕笑了一聲,接著道:「我先說結論吧,李長埈和孫永宅毫無關係。」
聽見這句話的兩個當事人是面部抽了一下,然後垂下眼皮,他們不會不清楚金妮絲用多少話語企圖動搖他們的心智及目的,所以對這句話透露出的挑釁與打擊李長埈和孫永宅第一時間當然是選擇不聽進去,甚至覺得可笑。這種話,對從五歲就生活在一起直到三十歲的李長埈和孫永宅耳裡聽來,儘管是要挑撥離間也完全不堪一擊。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孫永宅勾唇反問。
「就算是姊姊,把黑的說成白的這種話術,我們也不會聽的哦。」李長埈笑盈盈的。
「所以不能只說結論呢。」金妮絲微笑,平靜地開口:「從一開始,你們兩個就出生於不同的家庭,不同的血緣,所以李長埈的姓氏是李、孫永宅的姓氏是孫,你們不是親兄弟、更不是親戚,而是因為剛剛好小時候是鄰居才認識了彼此。儘管你們後來到了孤兒院一起成長、直到現在一起行動,但你們的頭腦構造直到身體成長甚至是靈魂深處都是不同的兩個人,強迫你們黏在一起不分開的是你們內心深層的恐懼,而這份恐懼不只是怕被親密之人遺棄的恐懼,裡面還有更加強烈、更加深刻交雜錯亂的憎恨。你們去模仿彼此目的是為了讓對方更加離不開自己,你們習慣配合彼此看似是為了讓心裡好受一點,可實際上其實都是為了讓對方心裡好受一點,這才能確保對方不會有背叛的意圖。你們無條件為對方妥協都是因為被情緒勒索著,你們早就已經活得很痛苦、但看見對方痛苦又覺得理所當然甚至有點樂在其中,因為你們知道你們誰也離不開誰。」
金妮絲偏了下頭,望著兩人睜圓雙眼的模樣露出憐憫而嘲諷的微笑:「可是你們努力忽略的真相和矛盾正是使你們痛苦的來源——李長埈和孫永宅毫無關係。」
這句話語彷彿銳利的箭矢,倏地劃破空氣、打碎了李長埈和孫永宅十指交扣上的鏽蝕嚴重的沈重大鎖,他們對彼此的認知就此碎裂,但那份感覺並非可惜或難過,取而代之的,是身體與心靈變得輕鬆的感覺,黏在肩膀一側的那股壓力似乎消失了。金妮絲望著呆然低垂著頭,變得像是失了魂的李長埈和孫永宅,她揚起嘴角,問道:「可以告訴我你們之前沒告訴我的故事嗎?更久更久以前,你們特意隱藏起來,不讓我知道的事。」
兩人低著頭沈默著良久,像是不想回憶小時候的往事,要透過腦子回想起來、要通過嘴巴說出來是極其困難,最後李長埈沙啞地開口:「我們做了約定。」
「什麼約定?」金妮絲問。
「如果不聽對方的話,」孫永宅說。
「如果打算背叛對方,」李長埈說。
「就要被殺死。」兩人低沈地異口同聲。
«
孩子老是在哭,兩個孩子常常在哭,這讓李長埈的母親其極煩躁,自己的丈夫已經和孫永宅的母親跑了,丟下這兩個性格古怪的兩個孩子給她,讓李長埈的母親相當不耐煩,何況有一個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她已經不想管了,把照顧孩子們的工作都丟給顧來的短髮女傭,李長埈的母親自個兒拿剩下的錢賭博喝酒去了,而女傭為了避免兩個幼小的孩子們遭受李長埈母親的言行影響,她將兩人帶到了隔壁房間照顧,也就是孫永宅母親原本租的那間房間。
一天,女傭外出買日用品及食材時,兩個孩子待在室內玩著玩具,一開始還挺開心的,直到孫永宅想伸手拿一個大卡車玩具時被李長埈給打了手臂:「這是我的!」李長埈皺著眉說。
「我也想玩這個啊!」孫永宅說,接著就不顧人的意願把大卡車搶走了,見狀李長埈也不甘示弱,把放在孫永宅身邊的賽車給搶過去:「那這個變成我的了!」
「為什麼!還給我!」孫永宅撲上去搶,但李長埈踢了踢腿要掙脫開孫永宅,他把拿著賽車的手伸得老遠,讓孫永宅搶不到:「給我玩!哥哥!那是我的!」
「你的你的、每個都說是你的!你這個自私鬼!」李長埈生氣地說道,用力地朝孫永宅的肚子踹下去,孫永宅痛得跪在地上捂著肚子,眼淚被擠了出來,他緊擰著眉瞪向李長埈:「你才是自私鬼!你這個、小氣鬼!為什麼我都要聽你的話!就因為你是哥哥!」
「你才是世界上最爛的弟弟!最爛的!每次我的東西都被說要分享給你!憑什麼!我討厭你!」李長埈瞪大眼睛大聲吼叫:「你什麼都想要!你要把我所有東西奪走才甘心嗎!都是、都是因為你的出現,所以我的爸爸不見了……我的媽媽變壞了!都是因為你啊!」
孫永宅仍然跪在地上,眼淚湧上了眼框,他紅著雙眼望著李長埈,沒想到這些荒謬的話會從對方口中說出來,孫永宅嘴唇顫抖哽咽:「你說、什麼……我只有……媽媽……媽媽她、我一直都只有媽媽……明明是你、是你把我的媽媽給趕走了,你害我……變成一個人了……你還敢說這些話……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啊!」
孫永宅再度撲向李長埈,他雙手撕抓著李長埈的頭髮幾乎要扯下對方的頭皮,李長埈更是用力的把孫永宅的肩膀跟手臂咬出了見血的牙痕,拳腳相向、身體無論何處都在痛,兩個憤怒的嬌小身體扭成了一團,又哭泣又發狂地尖叫,悲傷及憤怒充斥著兩人小小的心,無從可去。
女傭正好回到了公寓,聽見房門的另一邊孩子們正在大吵大鬧,她立刻拿出鑰匙打開門,將手上的東西放在地上後前去拉開兩個憤怒的小肉球們,女傭分別將李長埈和孫永宅擁在左臂及右臂,她輕聲溫柔地安撫:「別打架,好嗎?我不希望你們受傷,那會很痛,你們感覺很痛,對嗎?」
兩個小孩窩在她的肩膀裡,沈默地點點頭,女傭便接著說:「我的心也很痛,我想你們的心也很痛的,所以別這樣,如果有不開心的事情可以用說的,好嗎?」
兩個孩子又點了點頭,女傭才鬆開了手,她拿來了優碘、藥水和紗布,細心地為李長埈和孫永宅打架受的傷上藥包紮,她望著坐在地上、兩個在她安慰後就變得老實且乖巧的孩子,他們的臉上還帶著些許不滿,但顯然已經不會那麼生氣了。
女傭將短髮塞到耳後、摸摸兩孩子的頭,並且牽起他們各自的小手:「要相親相愛喲,既然你們相遇了,那就代表你們之間有著不可思議的緣分,與其討厭對方,試著多喜歡對方一點吧,這麼一來,你們都會感到幸福的。」女傭捏了捏兩人的手心,然後給予了一抹溫暖的微笑,便起身到廚房去準備晚餐了,留給兩人那黑色連身裙及為著白色圍兜腰際綁著蝴蝶結的女人背影。
幸福。幸福是什麼?但從姊姊那裡聽來感覺是很棒的東西。兩人甚至連幸福的意義都沒搞懂,就覺得他們的和平相處就必定能換取幸福。他們的幸福。
「對不起,我咬了你……一定很痛吧?」李長埈率先開口道歉,他怯怯地伸手,確認孫永宅不會躲開後才握住了對方的手。
「我也……對不起……我打了你……我也不喜歡這樣,我喜歡跟你一起笑。」孫永宅低著頭說,他回握李長埈的手心。
「姊姊說我們會幸福。」
「嗯。」
「那只要我們很好,我們一定都會很開心。」
「嗯。」
「那要是……」
「我們不好的話……」
李長埈和孫永宅看向彼此的眼睛,流露出了一股釋然卻扭曲的笑。李長埈說:「約定好了,如果我們之間有人先背叛了……」他抬起右手伸出小指,而孫永宅以左手小指勾住,接著道:「就要完全任另一個人擺佈,就算是——」
「被殺掉。」兩個孩子機械般地說出一樣的話語,望著彼此的眼神宛如黑洞,將對方與自己的靈魂吸進陽光無法到達之處的深淵底層。
»
「卡穆說這幾天基妮好像嘗試在休息期間離開孤兒院。」孫永宅說。
「有怎麼樣嗎?」李長埈問。
「沒有,卡穆看著她,所以基妮哪也不能去,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
「那就這樣吧,我想基妮應該不敢做些什麼,我們都親身警告過她了。」
「我也這麼希望……但我蠻不安的,從我們認出她是基妮後接著發現到她也去閣樓看過姊姊、再讓基妮跟卡穆照顧她,我覺得以基妮的個性可能會想動什麼手腳。」
「我相信卡穆有辦法應付,就算沒有辦法他也會來跟我們說的。」
「誰知道卡穆會不會心軟?老實說,我不信任基妮,我們還是把她開除吧,送餐這件事卡穆自己一人也能做。」
「要是沒有基妮在姊姊肯定會難過得要命,這樣要是姊姊做了什麼我們無法挽回的事怎麼辦?要把她的四肢綁起來嗎?妮絲會很痛苦的!」
「所以說為什麼當初要讓基妮入職?我從她來的第一天就跟你說過會有風險,你還硬要讓她工作!」
「你這是認為我們沒辦法掌控局面嗎?所有事情都好好的,就只有你在亂想!卡穆也把監視的工作做得很好,他們送餐照顧姊姊也完全沒有問題,這樣就好!」
「你實在太沒有警覺心了,你以為所有人都很受控,我不覺得——」
「你才是想太多的那個!每次明明什麼事都沒有、就只有你在隨便亂抱怨!卡穆跟基妮已經照顧姊姊多久了,這一年來有發生什麼事嗎?根本沒有!」
「這一年來?啊是啊,我們居然破例一次把姊姊帶出門外,還不是因為你對妮絲說了『會考慮看看』這種給她希望的謊話,我們還得為你捅出的婁子收拾善後!」
「這又怎樣了?只是帶她出去一次根本無傷大雅。」
「我受夠你一直對姊姊撒謊了,李長埈,你每次都故意說些讓她開心的話,但實際上我們根本承擔不起。」
「你只會把問題向外推根本不會解決,還敢說我?孫永宅,試著別依賴我看看?如果你有那個能耐的話?」
「噢真是貼心的提醒,你可不知道我忍受你這不像樣的哥哥多久了。」
李長埈瞪大雙眼,就像抓狂發怒的野獸看見獵物一般的眼神,他狠狠瞪視著孫永宅,走近一步後用力揪住對方的領子:「我親愛的沒用的弟弟,你剛剛說了什麼?」
「你還想再聽一次嗎?我親愛的哥哥,」而孫永宅也回以相同的眼神,彼此的黑色眼睛倒映著對方面目猙獰的臉,宛如兩隻狂怒憤恨準備撕咬對方直至完全摧毀的野獸,孫永宅冰冷的啟唇:「我已經受夠你了。」
李長埈緊握拳頭朝孫永宅的臉揮過去,但忽然辦公室門傳來了急躁的敲門聲,讓李長埈懸空的拳頭在差孫永宅的左頰幾公分的距離停下來,李長埈皺著眉撒手,順帶鬆開已經被自己捏皺的孫永宅領子,李長埈別過身子顯然沒心情應門,孫永宅挑眉哼了聲,雙手整理好衣服後前去開門。
看見的是,袖口被染紅、雙手都是鮮血、笨拙地握著手槍幾乎要顫抖著哭出來的卡穆。「哥……永宅哥、長埈哥,快幫幫我!潔若汀受傷了、快帶她去醫院!」卡穆無助地哀求,表情難看,只用一眼便知道卡穆已經鑄下大錯。
「你用了手槍嗎?潔若汀哪裡受傷了?」孫永宅淡淡地盤問。
「對、我開了一槍,原本只是要恐嚇她但不小心射到她的腿了!」卡穆一面發抖一面解釋事發經過,他淚眼汪汪地望向兩人:「潔若汀現在在廚房!我怕她會失血過多、可以請你們載她去醫院嗎?拜託你們!」
李長埈此時已經走到孫永宅身旁,兩人並肩,居高臨下的看著卡穆,就像一堵又高又黑的牆將光擋在後方,而卡穆面臨的是,從未如此冷血無情的哥哥們。
「你是依照自己的判斷開槍的吧?」李長埈說。
「你是自己決定扣下板機的吧?」孫永宅說。
「如果會後悔,那為什麼要開槍?」
「如果不確定,那為什麼要做?」
「我們給予你的權利,你做得很好。」
「但你從未想過自己負起責任嗎?」
「卡穆。」
李長埈和孫永宅的低喚,彷彿暗夜森林的陷阱使卡穆一腳墜入深坑,他徹底驚醒,狼狽地、懊悔地擰眉,卡穆輕顫著唇瓣想為自己辯解什麼、想再度請求什麼,但兩位哥哥的拒絕與漠視已是那麼明顯。原來潔若汀一直都在獨自承受著這些嗎?卡穆痛苦地緊閉雙眼,眼淚滑過雙頰。
「……我不要……我不要再這樣了。」卡穆再度抬頭,他紅著眼框向上望著那兩個化身為怪物的親密哥哥,深深的背叛感刺傷了卡穆,使他的眼神中燃起一股名為自我的叛逆與憤怒:「我想跟潔若汀當朋友,我不想……我不想再做你們給的工作了!」
卡穆將手槍塞到孫永宅手裡後頭也不回地跑下樓,李長埈和孫永宅站在原地望著跑離的背影沈默一陣,由孫永宅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道:「我們嚇到他了。」他有自知之明與李長埈的壞脾氣遷怒到無辜的卡穆身上了。觀察沾到血手印的槍托後孫永宅從自己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一串鑰匙,將手槍收進書櫃某個上鎖的小抽屜裡,隨後抽起紙巾把手指上沾到的血擦掉。
李長埈看著孫永宅收回手槍的一連串行為則是皺鼻重重地哼氣,方才激烈吵架的怒氣還在上頭,他完全不想再與孫永宅對話,就在李長埈打算邁步走進房間不與是非之人處在同一個空間時,孫永宅語調不屑地碎念:「你真他媽有夠難搞。」
「你這渾蛋也不遑多讓。」李長埈說完便甩門離開。很顯然金妮絲的話語淺移默化地影響了兩人遲來的叛逆及對立。
»
卡穆將潔若汀送去醫院的當晚,晚餐是孫永宅和李長埈送上四樓的,一進門金妮絲便面無表情的連招呼也沒有回應,她沉默地看著餐盤放到自己眼前,淡淡開口:「卡穆和基妮呢?」
「為什麼這麼問?」孫永宅偏頭眨了眨眼。
「我在下午隱約聽到了很像槍聲的聲音……」金妮絲微擰著眉。
「姊姊,妳多想了吧。」李長埈笑了幾聲:「雖然我們有槍,但一次也沒使用過喔。」
金妮絲來回望著若無其事的兩人,最後閉上雙眼低沈地嘆了口氣:「答應我一件事,長埈,永宅。」
「什麼事?」兩人異口同聲地回。
「答應我,你們會好好照顧基妮。」她說。
「為什麼?」以微笑回答這問句的李長埈和孫永宅顯得異常毫無人性。
「因為我希望她能好好的。」金妮絲說,看著眼前兩人彷彿毫不動搖並且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這次輪到她微笑:「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吃任何東西、不喝一滴水,直到我看見基妮健康的出現在我眼前,我才會進食。」
李長埈和孫永宅不再保持笑容,而是睜大漆黑的瞳孔地望著金妮絲,他們無法理解為何這個女人要為了潔若汀做到如此地步,居然打算以自己的生命作為條件要他們去照顧潔若汀,究竟對潔若汀抱持多深的感情才會讓金妮絲說出這種話?難道,金妮絲喜愛潔若汀超越了喜愛他們倆?如過去在就孤兒院的那樣,金妮絲老是對那個黏在身邊的小女孩特別愛護。過去與現在交疊的畫面與情境不禁令李長埈和孫永宅心底翻湧著狂烈的憎惡。
「姊姊,我們不想逼迫妳。」李長埈壓低聲音:「但如果妳執意這樣,我們也會用粗暴的方式讓妳吃下去。」
「那我就會在你們看不見的時候通通吐出來。」金妮絲甜甜地笑著。
「為什麼妳要做到這種地步!」孫永宅瞪大雙眼慍怒道。
「那又為什麼你們不直接答應我?」金妮絲平淡地說,她睜圓了深咖啡色的雙眼望著兩人,瞳孔清晰地反射著李長埈和孫永宅的身影,「我只是希望你們好好照顧一名員工而已,這對你們來說是無法做到的事嗎?而很湊巧的是,這個人正好是我很在意的人,希望你們能稍微保障基妮的人身安全,這樣我才能放心呢。」說完,她再度微笑起來:「要是她不在了,我就會去死喲。」
金妮絲打碎了李長埈和孫永宅暗地裡的計劃,彷彿看透了他們就算弄死潔若汀也沒打算讓金妮絲知道的這件事一樣,金妮絲先一步意識到他們的意圖並且做出聲明,緊緊勒住了李長埈和孫永宅的罩門,也就是金妮絲本人的死活。
雖然百般的不願意,但李長埈和孫永宅敗給了金妮絲〝以死相逼〞的這步棋。
他們最後給了承諾,說保證會讓潔若汀健康地工作,因此作為交換條件,金妮絲也得正常飲食,絕不能做出任何自虐的行為,金妮絲只以威脅便沒有絲毫損失地換取到了李長埈和孫永宅的妥協。
從未遇過這樣的狀況,一直以來都是李長埈與孫永宅脅迫別人以利達成目的,想不到這次完全被金妮絲壓著打。他們沒見過這樣的金妮絲,但原來那只是金妮絲從未露一手罷了。
»
「戶外教學?」
金妮絲忽地抬起頭來,聽見李長埈說出這話時忍不住睜大雙眼。這顯然是李長埈和孫永宅為了讓金妮絲的心情趕緊好起來的辦法,而他們總算準備實踐金妮絲的願望了。孫永宅接著說:「嗯,我們安排在年中時大概五天左右的時間,讓教師跟保母帶著孩子們出外學習,也就是戶外教學,會讓他們去看看博物館跟其他地方。」
「也.就.是.說!」李長埈伸直了手臂直指金妮絲的鼻尖,張嘴大叫:「這幾天孤兒院沒有人,我們可以外出旅行!去哪裡都可以!什麼工作都不用管!就只陪妳!」
「怎麼樣?姊姊,開心嗎?」孫永宅在旁邊興沖沖地說,兩人看著金妮絲泫然欲泣的表情差點以為她要哭出來,但隨即金妮絲便猛然站起身、被裙襬絆倒而撲到兩人身上,為好好抱住金妮絲他們都向後摔倒。
「開心!我好開心!」金妮絲快樂地說,幾乎要喜極而泣的,她撐在李長埈的胸膛上喊著:「謝謝你們……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我真的好期待,期待到不行了!」說著就顫抖起身體,不知是太過興奮還是太過感動,孫永宅趕緊起身安慰對方。
「別哭嘛,讓姊姊決定要去哪裡吧?還有很多時間讓妳慢慢想喔!」
「我們這幾天會把旅遊景點的介紹書收集起來通通拿給妳的,讓妳選到手軟!」李長埈咧嘴笑開,他扶著金妮絲坐起來。
「嗯……嗯!」她揉了揉眼睛,將眼淚給抹去,開心與複雜的情緒讓金妮絲難以忍耐,似乎又要皺著眉哭出來。因為她實在沒有想到原來李長埈和孫永宅一直以來都在意著她的願望,甚至想了個這麼好的方法準備帶她出去玩,這無法不讓金妮絲覺得感動。儘管他們的愛情現在已不是正常常識的範疇、參雜的多少意圖及扭曲,但如此純粹的愛讓她知道自己確實被深深在乎著,被兩人深愛著,明白這一點就夠了。
「既然是開心的事情,那就不可以哭哦!」孫永宅捧著金妮絲的臉頰,溫柔地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淚水,他露出溫暖的微笑:「好好期待吧,我們也有打算戶外教學每年舉行一次,這樣我們就能每年都出去玩了。」
「當然,也不僅限於孤兒院的戶外教學,如果經紀公司給了我們許多假期,有機會也會常常帶妳出門的!」李長埈嘻嘻笑道,伸手摸了摸金妮絲的頭頂。
「……哈哈,這樣顯得我沒有什麼能回報你們……」金妮絲害羞的說,無措地低下頭。
「妳還不懂嗎?我們只需要妳而已啊。」李長埈擰眉道,捏了捏金妮絲軟嫩的臉頰,看著人呆呆的被人捏臉的可愛模樣讓孫永宅笑了出來:「我們只要妳陪在我們身邊就好了,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嗯姆。」金妮絲滿足的笑了起來,宛如小花綻放那般惹人疼愛,她彎起雙眸,帶著染上紅暈的臉頰道:「謝謝你們,最喜歡你們了。」
「我也最喜歡姊姊——!」李長埈先抱住了金妮絲,孫永宅立刻不滿的拍打李長埈的手臂要人空出一個位置:「我也要抱啊!我也喜歡姊姊啊!」聽見孫永宅的哀怨金妮絲便伸手摟住對方的腰際輕拍背部,看著李長埈跟孫永宅的打鬧讓她愉快的笑出聲來。
「你們記得吧?我說過我丈夫對我跟我的家人做過什麼事。」互相鬆開手後,金妮絲望著兩人問道。
「記得。」李長埈跟孫永宅點點頭。
「我也說過,比起丈夫我還更愛你們,對吧?」金妮絲偏頭,有些害臊的笑了出來。
「嗯!」孫永宅用力點頭,李長埈則笑開:「我們果然沒有愛錯人呀!」
「是這樣的,既然你們對我這麼好,有聽見我的願望,所以我也想說……你們一直感到疑惑的事情,」金妮絲淡淡微笑,在李長埈和孫永宅因好奇而靠近了點時,她神秘地伸出食指擺在唇前:「我的丈夫有個怪癖——」
«
我的丈夫有個怪癖。
他在出門上班前會花很多時間擦拭他的皮鞋,以確保他的皮鞋狀態完美無缺,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麼執意每天擦皮鞋呢?他給我的回答是:「忽然被新聞報導時才上相」。
我一直都知道他對諾貝爾獎有著極深的執著,那是因為丈夫的身家非常優越,他的父親、大兄長、二兄長都得過不同獎項的諾貝爾獎,作為科學及智慧家庭出生的丈夫也就想跟隨家人的優秀,想抱回屬於他的諾貝爾獎。
但是我的丈夫,他太過壓榨自己了,他常常研究得沒日沒夜,是因為資源不足嗎?又或者是環境不佳?做一個小小的藥劑師,害他的才能沒有被發揮出來。
或者我該反過來說嗎?
正因為他一點才能也沒有,所以才只能當個小小的藥劑師。
我是尊敬醫師的,但丈夫對我及我的家人實驗過藥劑的行為讓我再也無法信任醫師,也無法再對醫師一職感到敬畏,我想,丈夫他也是走投無路才會對我家人做出人體實驗吧,這不是下下策嗎?被人揪出證據他就會從此一落千丈,別說獎台了,他會被押進監獄吧。
啊、不過丈夫在我提出離婚挽留我時,我發現其實原來我也有著城府與心機。
他開始異常地疼愛我,買給我許多不需要的奢侈品,陪我聊天、花許多時間陪在我身邊、用他比一直以來還要燦爛幾分的笑容對我說話,而且再也不會對我注射藥劑。我所想要的生活、丈夫的關愛,他真的為我做到了,丈夫是那麼愛我的,有幾個瞬間我真的感到幸福了哦?但想到丈夫害死我的家人就令我對眼前這人的演技感到無比噁心。而這之中,我丈夫的怪癖使我厭惡。
他會花一大堆時間陪我了,但他的皮鞋是否充滿光澤仍然重要,因為他想出名啊,是啊,諾貝爾獎的採訪比什麼都重要啊,我的丈夫無藥可救。
一早,我替他擦了皮鞋,以便他不需要花那麼多時間在門口弄來弄去,不然冬季冷冷的天,誰都想在被窩裡多睡一會兒,丈夫也不例外,而這天他睡過頭了,為了不讓他上班遲到,所以我自動自發地為他擦皮鞋。
我將鞋油擦在皮鞋表面後反覆以絨布摩擦,皮鞋反射了完美無暇的光澤,沒有皺褶、沒有裂痕,接著我從鞋櫃深處拿出另一罐幾近全新的鞋油,這是我之前幫丈夫買的,但他大聲斥責我買錯鞋油的廠牌了。丈夫他平時是那麼溫柔又文靜,但就因為我買錯鞋油而大發雷霆,想來就覺得有些好笑。
打開這罐從未用過的鞋油,圓罐裡裝的與黑色、咖啡色鞋油不同,手上這罐呈現黃色奶油般的潤澤,我用指尖抹了下油體,十分柔軟又滑嫩像是真正的奶油一樣,我將淡黃色的鞋油抹在皮鞋的鞋底,從鞋尖至鞋跟都抹了薄薄一層。
「我快遲到了!快讓開!我要擦皮鞋!」丈夫咚咚咚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我站起來看向他,他正拉好匆匆披上的外套、繋好還沒扣上的皮帶,襯衫有一半沒有紮進去看來有些邋遢。
「我先幫你擦好了,你看。」我微笑著說,拎著皮鞋展示:「不覺得很亮嗎?我擦了很久喲。」
「哇!真棒!謝謝妳,親愛的。」丈夫看了閃亮亮的皮鞋馬上笑了開來,我放下皮鞋讓對方穿好,丈夫起身後摟著我在臉頰吻了一下,他揚起嘴角笑著,似是對我的表現很滿意:「晚餐我會回來吃的,那麼我走了。」
「嗯,天雨路滑,路上小心。」我也側過臉讓丈夫親吻。
看著丈夫打開門,一陣寒冷的強風襲來,那份強勁幾乎要把人吹倒,我瞥見了門外,天色如傍晚般陰暗灰藍,附近沒什麼行人,門口的石造階梯被雨水徹底濡濕、長著薄薄苔蘚,最後我看見有一輛車疾駛而來。
我伸手用力推了丈夫的背後,因為鞋底滑溜害他無法好好站立、平衡不穩地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公事包被扔在一旁,駛來的車子煞不住,我眼睜睜看著丈夫被車子撞到後狠狠輾過,鮮血四濺,再度看見丈夫從車子底部顯露出來時,他已經四肢扭曲地攤在地上。
我跑下階梯,跪坐在丈夫身旁,將血淋淋的上半身及頭部抱在懷裡,還溫熱著、還有心跳、聽著丈夫貧弱的呼息我知道丈夫還有一絲意識。車上的駕駛立刻跑過來驚恐地嚷道:「我很抱歉!這太突然了!我沒預料到——」
「請你趕緊聯絡救護車,麻煩你了,我丈夫由我來照顧。」我看著對方快速地說,駕駛立刻轉身、跑向街口的電話亭。
而我,將奄奄一息的丈夫環抱在懷,低頭貼在丈夫耳邊,輕聲道:「殺了我的父母,還想拿我當實驗品,非得這樣才能證明你的醫療能力有多差勁,是吧?」
「你罪有應得,親愛的,你不曉得我每天都在希望這天的到來。」我說,非常溫柔地,就像枕邊愛語:「你得不到諾貝爾獎不是因為你尚未成功,而是因為你就是作為人類早已爛到極限了,所以你根本不曉得怎麼得獎,理解嗎?」
我輕輕的呵呵笑了,看著丈夫鮮血縱橫的臉龐,那睜大瞪向我、沾染血液的眼睛,卻四肢無法動彈的這個人,那無法相信向來對自己絕對忠誠的妻子竟會如此背叛的眼神,一切都變成了精采的復仇劇。
「下地獄去吧。」我毫不猶豫地收緊雙手,用挽住丈夫頸項的手臂勒住,聽著他因呼吸不到空氣而顫抖身體像在做微弱的掙扎,我開始不耐煩。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那麼不耐煩。我以手臂用力掐住了丈夫的脖子,用那同樣全身發抖的語氣低喃:「給我去死……!」
最後,丈夫一動也不動了,待到那名肇事駕駛回來時,我已經鬆開雙手垂在地面歪著頭發呆,屍體頭部隨意的擱在腿上,駕駛著急地對我說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我望向他,微笑道:「沒關係,不需要了,他已經死了。」駕駛立刻哭著對我下跪道歉,但我始終微笑,對他說:「不用自責,謝謝你。」我真心希望他能理解我的心意。
「……有嚇到嗎?」金妮絲說完後察覺到自己似乎有點太投入在講故事了,自顧自的講而沒注意到兩人的反應,讓意識到這點的她有些怯怯地笑了笑。而李長埈和孫永宅睜圓了雙眼及嘴巴,好一陣子呆若木雞,金妮絲不禁伸手在兩人眼前揮了揮:「這是被嚇壞了吧?」
「是嚇壞了!因為沒想到姊姊那麼有勇氣!」孫永宅說,他眨了眨眼。
「姊姊真的好厲害啊!做了我們想做的事!」李長埈驚喜的笑了幾聲:「老實說在妳講了被他實驗的事情後我們就因為沒辦法親自殺了他而可惜,但原來姊姊早就懲罰他了呢!」
「辛苦妳了,真的做得很好哇。」孫永宅疼惜地摸摸金妮絲的臉頰,而看著兩人異於常人的反應,猶如當初稱讚了殺害主廚的李長埈和孫永宅一樣,他們也是如此看待她的,令金妮絲不禁因為這親切又詭譎的熟悉感輕笑一聲。
「跟你們學的。」金妮絲彎起雙眼笑了,掌心輕覆孫永宅的手背,「這可不是挖苦喲。」
「嗯!姊姊滿意就好啦!」李長埈嘻嘻笑。
「姊姊真的是個聰明又有趣的女人呢,我們果然沒有錯看妳。」孫永宅也鼓勵般笑著。
做為殺人者,他們看待彼此的方式寬容而溫暖。
»
經過了潔若汀的療傷期間再度見面便已是半個月後,雖然比金妮絲預料中的還快,但房門被開啟時、望著拿著托盤、好端端站著的潔若汀,依然讓金妮絲不禁因思念及心疼擰起雙眉。
潔若汀一如往常拿著早餐走近金妮絲面前後彎下腰,因為受傷的關係讓潔若汀在蹲下時有些踉蹌,卡穆趕緊伸手扶住她,潔若汀淡道了一句「我沒事」後便將托盤安穩地放在地面上,金妮絲則自從聽說潔若汀受傷後就一直沒什麼食慾,方才也從晃動的裙襬底下隱約看見對方包紮在腿上的繃帶,看著潔若汀隱忍苦痛、承受來自李長埈和孫永宅的壓力、平靜而堅毅的信任著自己的模樣,讓金妮絲認為現在的自己,不該再止步不前了。
「基妮,辛苦妳了。」金妮絲垂下眼簾地小聲道,她對潔若汀受傷的事感到愧疚且遺憾,因為無法阻止這起事件發生、還幫不上任何忙,這讓金妮絲非常沮喪:「看到妳現在好好的來見我,我很慶幸妳沒事……」
「我沒事,姊姊,我一直都說了我沒事。」潔若汀像是想用盡全力讓對方不需要在意自己受了什麼傷,她用安穩的語調說著。
「抱歉、我——」卡穆想為自己害潔若汀受傷而道歉,但金妮絲打斷了對方:「卡穆。」她抬頭看向卡穆,淺笑:「謝謝你照顧基妮,要不是因為你,我想基妮也沒辦法恢復得那麼快。」
卡穆因為這突來而意想不到的道謝而愣住,潔若汀皺著眉用埋怨的眼神看向他,卡穆下意識預想潔若汀又會酸言酸語幾句,但難得的是潔若汀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低下頭,用雙手揪了揪裙襬。
三人之間瀰漫著哀傷的寂靜,或許都在思考誰該道歉、該如何安慰,但最後,仍然由金妮絲扭斷了空氣中飄浮的疑慮及猶豫:「說實話,因為妳的事情讓我察覺到,這一切再也忍無可忍了。」金妮絲說,她看向潔若汀:「妳可以再幫我個忙嗎,基妮?」
聽見這話的潔若汀疑惑抬頭:「姊姊?」
只見金妮絲甜美一笑,平靜地啟唇:
「我要毀了孤兒院。」
»
潔若汀快步走在大街上,腳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隨著肌肉出力仍然會引起陣陣細微刺痛,她無視這點,隨著手中紙條的地址來到金妮絲的家門前,踩上三格小階梯,在門口右邊的第二個盆栽前蹲下來,潔若汀用手撥開泥土、在盆栽中拿到金妮絲的家門鑰匙,她將卡在鑰匙縫隙上頭的土用指甲刮開,垂下眼簾。
「我相信妳……姊姊。」潔若汀低聲呢喃,站起身後將鑰匙插入大門鎖孔,轉了兩圈半後打開、進入金妮絲的家。
昏暗、寧謐、灰塵,是潔若汀對這間屋子的第一印象,很顯然除了金妮絲之外沒有人住在這裡了,金妮絲被關在孤兒院的六年來使得這間空屋毫無生氣,所有物件與景象都停留在了李長埈和孫永宅將金妮絲綁架前的那個早上,潔若汀在金妮絲的家中來回走動,不管哪裡都積了一層灰塵,餐桌上、櫃子上、椅子上,到處都是,最後她在一道短幕簾後走進一間開著門的房間,她望著室內的化妝台,書桌及床鋪,認出這就是金妮絲對自己形容的房間長相,金妮絲的房間。
潔若汀走到床邊靠窗的小床頭櫃前,蹲下來拉開最下面的抽屜,拿出一疊疊文件,金妮絲的護照、丈夫車禍身亡的索賠支票、還有大量現金不知是慰問金還是金妮絲本來的資產都在這裡,潔若汀捧著這些東西站起身,因為不曉得如何帶出門,她將這些放在金妮絲鋪上灰塵的床鋪上,在衣櫃旁找到了一個掛在衣架上的米色的女士小包後將之整齊放進去。
她想起來之前金妮絲說的「隨妳拿什麼都行,拜託妳了」便擰了下眉,眼前那麼多錢潔若汀不禁微微動搖,但那是因為驚訝與心虛,她這一生從未碰過那麼多錢、也從未替人拿錢做事,金妮絲還說剩餘的錢能都歸潔若汀,她就覺得金妮絲對自己的溺愛實在太誇張了。為何她能如此顧慮別人?明明她才是在受苦的那個。
潔若汀拿了錢之後立刻不停留地走出金妮絲家門,她鎖好門後把鑰匙放進包包裡,才踏下兩格階梯便聽見有一名女性喊住她:「嘿!我從沒見過妳,妳是這家的人嗎?」對方看起來人挺好的,就是熱心過頭了。
潔若汀不怎麼有把握的開口:「我是他們的遠房親戚,金妮絲的妹妹。」
「啊,原來如此,」女人睜圓眼睛點點頭,再度道:「金小姐過得好嗎?我已經好久好久沒見到她了,我很擔心啊!」
「她出了點事……」潔若汀握了握揹在肩上的包包鏈子,垂下眼簾:「所以我才來到這裡,幫她處理事情。」
「噢、我很抱歉,請節哀。」女人趕緊懷抱歉意道,潔若汀也馬上回以微笑:「不、不,謝謝妳。」
結束這段對話後,潔若汀朝背向女人離開的方向走著,她回頭看著金妮絲的家門口,似是感到不捨的稍稍停下腳步,或許剛才她應該多多參觀金妮絲的家的,那些都是金妮絲過去生活過的痕跡,潔若汀也感到無比好奇,而且不知道照著金妮絲的計劃走未來會發生什麼事……這間屋子,會繼續染上塵埃嗎?
不去細想後潔若汀向前走,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走路,為了能在休息時間內達成任務她一直都是快步行走,讓她腳底都有些痛了、傷口的刺痛感也在加劇,可她完全沒有停下來。最後,她總算走到了上次去見洪周燦的出版社,原想直接走進大門,但耳邊卻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喂!妳為什麼不等我!」
是卡穆。潔若汀轉頭看去,卡穆正氣喘吁吁地走向她,他雙手叉腰,額頭上都是汗:「妳還不把計劃跟我說一下?都說了會幫妳了!」
「……你要我怎麼信任你,前.間諜先生?」不知道卡穆花了多大功夫才找到這來?潔若汀挑眉:「你不怕幫了我之後失去你現有的一切嗎?」
「我希望姊姊開心啊!」卡穆大聲道,潔若汀望著他,而他繼續講:「我希望照著姊姊所想的做……畢竟長埈哥跟永宅哥已經限制她太久了。」
「如果她的計劃是殺掉李長埈跟孫永宅呢?」潔若汀簡短反問,卡穆立刻被堵住了嘴,望著對方的反應潔若汀嘆息著搖搖頭:「你沒辦法承受的。」
「儘管如此妳們也會執行,不是嗎?」卡穆說,他伸手輕輕拉住潔若汀的手腕:「老實告訴我,姊姊真的想殺了他們嗎?如果是,我就現在阻止妳,然後回去跟姊姊商量個好辦法,我希望他們和解,即便很困難,最壞的狀況就是把姊姊帶離孤兒院讓他們徹底分開、雖然不知道長埈哥跟永宅哥會怎麼樣……如果不是,那麼我就會幫妳,我也想實現姊姊的願望。」
這個男人也太誠實了吧?潔若汀感到不可置信地擰眉,對比自己對誰都不信任,卡穆是以單純的心態去信任別人的,但不得不說這樣的話語確實很有說服力,潔若汀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卡穆了,雖然卡穆在她眼裡是個又笨又遲鈍的人,但總的來說就是個好人,而且卡穆很常找自己說話,比起其他職員或是孩子們,最常主動找她、與她談話的人就是卡穆了,潔若汀知道卡穆對自己似乎永不厭煩。
基於這點之下,潔若汀呼了口氣,妥協了。「好,我跟妳說姊姊所想的計劃。」
「妳早該這麼做了!」卡穆對潔若汀的信任顯得非常開心,接著他注意到潔若汀的側揹小包:「咦?妳買的嗎?風格突然變得很淑女啊。」
「這、這是姊姊的啦!」潔若汀解釋道,對卡穆突來的打量與評價不知所措:「我剛剛去姊姊家拿她要的東西,這個包是從她房間拿來裝東西的……」
「噢、姊姊家啊,這麼一說害我也很想去看看。」
「是個看起來很孤單的屋子,你不會想看的。」
「孤單是指看起來很冷清嗎?」
「那間屋子這幾年來都沒有住人,而我能從屋內的狀況感覺到,姊姊在來孤兒院前就已經寂寞得快瘋了。」
「幫大忙了,謝謝你。」潔若汀淡淡地說,與卡穆離開了出版社大樓,卡穆立刻得意地笑了:「當然!周燦哥也很喜歡我啊,要不是有我在,請求才不會那麼順利成功呢!」
「這我同意。」潔若汀說,她觀察著卡穆滿臉愉快的側顏,問:「……你不想離開孤兒院嗎?」
「什麼?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看你社交上完全沒問題,也挺喜歡往外跑的,其實離開孤兒院的生活很新鮮,你只是怕要適應新環境罷了吧。」
「嗯……妳說得對,那確實是理由之一。」
「我知道你最大的理由是不想離開那兩個人,」潔若汀面無表情:「還有姊姊。」
「對,但事到如今了。」卡穆苦笑,他轉頭看向潔若汀:「……是吧?」
潔若汀斜瞟著對方,皺起鼻子:「你在向我尋求庇護還是依靠嗎?」
「唉,要跟妳當朋友真困難啊……」卡穆嘆息。
「我不需要朋友。」
「如果沒有了姊姊妳也會感到孤單的吧?為了不孤單,交個朋友是合情合理的。」
「孤單對我來說沒什麼,而我就算要交朋友,那個對象也不會是你。」
「妳好過分啊。」
「不客氣。」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在小徑緩慢走著,越過樹林回到了孤兒院的山腳下,卡穆走上草皮小路上去,而潔若汀站在原地,望著山丘上的孤兒院,猶如舊孤兒院的消逝,她知道現在這棟孤兒院未來也不會再見到了。
沒聽見人跟上來的腳步聲,卡穆回頭看去,接著走回潔若汀身邊:「妳在感慨?真稀奇啊。」
「你就不怕被那兩個人怎麼樣嗎?」潔若汀皺眉。
「誰?妳在說長埈哥跟永宅哥?」
「當然,你不聽他們的話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他們肯定氣急敗壞透了吧。」
「我知道他們拿我沒辦法,一定覺得很無奈,」卡穆說:「但我仍然是他們的弟弟,我相信他們對我有這份情誼在的,因為我也是啊。」
「……令人稱羨。」潔若汀半睜藍色的眸子看向地板。
「就算沒有他們,妳也有我跟姊姊、還有一群喜歡妳的孩子們啊!」卡穆逕自牽起潔若汀的手笑著拉著人走上山丘小路,潔若汀有些恍惚,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卡穆牽手了,雖然對方可能沒特別的意思,但可能也有那種意思?讓人糊塗了。潔若汀沿著牽著的手到男人的手臂、再看向卡穆穿著白色襯衫的背部與被風吹起淡灰色髮絲的後腦勺、面帶微笑的臉龐,腳下的綠油油山丘、孤兒院像是鑲嵌在藍天白雲裡一樣的畫面,潔若汀沉默地享受這一刻。
但她是個很有自制力的女人,也是個不會沉浸於喜悅裡太久的女人。潔若汀再度於山丘中央停下腳步,拉住了卡穆,就在卡穆疑惑回頭時她說:「我要再去買些東西。」
「啊?買什麼?為什麼剛剛不一起買?」
「因為你在。」
「我不能知道嗎?妳是想買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正是。」潔若汀揚起嘴角笑了笑,看起來卻意外的友善,而非平常總是嘲諷卡穆那樣。她鬆開了牽著卡穆的手:「姊姊不是說了要毀了孤兒院嗎?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卡穆沉默地注視潔若汀幾秒後開口:「妳會平安回來吧?」
「我當然會!你真搞笑。」潔若汀笑出聲來,卡穆的擔心實在是太多了,被人這樣急切在乎讓潔若汀覺得很彆扭。她持續笑著轉身踏步走下山丘,卡穆望著潔若汀瞇起那藍色海洋般雙眼的笑容、聽著那從未表露過的悅耳笑聲,他站在原地,望著身穿女僕裝側揹米色小包的女人,輕輕甩著背後的兩條金黃色麻花辮漸漸走遠。
»
戶外教學出發前的晚上,孩子們被職員們教育如何收拾行李,接著在隔天所有人照常起床吃早飯,接著準備好後教師與保母就準備帶孩子們離開孤兒院了,臨走前,李長埈和孫永宅站在大門兩側護送孩子們走出孤兒院大門,卡穆和潔若汀也笑著和孩子們道別,看著卡穆對孩子揮手的模樣,孫永宅走到對方身旁,苦笑著問道:「卡穆,你真的不去嗎?」
「不去沒關係,我很樂意看家的!」卡穆微笑著回覆,並且給予充滿自信的眨眼。
「我知道你是想趁他們去郊遊、我們帶姊姊去玩時偷偷跟潔若汀約會,但你也不需要特地等到這天吧?」李長埈從孫永宅背後出現,他將手肘靠在孫永宅左肩上,一副看穿人的得意笑容望著卡穆。
「我!我才沒有要跟她——」卡穆羞得趕緊反駁,眼神又飄忽的看著哥哥們又不斷看向在不遠處與孩子們擁抱道別的潔若汀,像是深怕這些話被她聽見一樣,這慌張又曖昧不明的表現反而讓李長埈和孫永宅泛起壞笑。
「真的沒那個意思嗎?沒有人在家,你們可以隨便玩哦?」孫永宅瞇起雙眼掩唇笑道。
「感覺好刺激啊,偷偷戀愛什麼的!」李長埈也模仿同一個姿勢掩唇竊笑。
「我才不、我沒有要跟她約會!誰要跟她約會了!」卡穆臉紅脖子粗的大聲反駁,慌亂地不斷踏地,兩個哥哥又好似不過癮的逗他玩,潔若汀看著互動非常愉快的三人只是挑眉,走近後向院長及副院長淡道:「所有人都去搭火車了,人數確認無誤。」
「好,謝謝妳。」李長埈收回輕浮的表情,轉頭對潔若汀微笑:「我跟永宅先去經紀公司一趟,事情處理完才會回來接妮絲出去,麻煩這段期間幫我檢查好所有地方,若是我們晚回來了,請準備午餐跟晚餐給妮絲。」
「知道了。」潔若汀平靜地點點頭。
李長埈和孫永宅臨走前,孫永宅又回頭以不懷好意的笑對卡穆道:「你想做壞壞的事我們也不會看到哦——」
「好好玩——吧——」李長埈也跟著嬉皮笑臉,氣得卡穆直跳腳、揮舞雙拳:「吵死了!快給我滾去工作!」之後他們望著兩人笑著坐上了車、駛下山丘離開了,潔若汀瞥了眼無措又尚在臉紅的卡穆,開口:「你怎麼一副不對勁的樣子?」
「我才沒怎樣!」
「你們剛剛講了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
潔若汀和卡穆關上大門後走回了室內,因為戶外教學的關係,所以院長給職員們都放了個假,此時孤兒院就只剩他們而已了,沒有孩子們在,孤兒院裡顯得安靜極了。
「你可以幫我檢查三樓嗎?我檢查二樓。」潔若汀說。
「沒問題,待會我們一起檢查一樓。」卡穆微笑道。
「我待會有事要做,麻煩你也幫我檢查一樓吧。」
「都到今天了,妳還要做什麼?」
「正是因為今天了,所以我才只能今天行動。」
「妳不會離開孤兒院吧?」
「不會。」這話問得就像卡穆是個需要大姊姊照顧的小孩一樣,讓潔若汀皺起眉:「別進密道,任何一條都不行,會妨礙我做事。」
「……我知道了。」進密道要幹什麼?卡穆雖然想問,但還是尊重了潔若汀的指示。
兩人一同走上了階梯,就在潔若汀於二樓轉角側過身時,她說:「你還沒問姊姊的名字對吧?」
卡穆被嚇了一跳。為什麼她會知道?「對啊。」他回。
「今天記得問。」潔若汀說,接著便轉身離開了。原來只是個單純的提醒啊。
潔若汀忙完之後做了午餐,因為孤兒院只剩下自己與卡穆和金妮絲三人,所以她也只做了三個人的份量,她讓卡穆將餐盤送上樓,卡穆便獨自一人來到閣樓,將餐盤放在金妮絲面前的地面上:「不知道長埈哥跟永宅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嗯,不過沒事的,他們每天都會回來,就算今天太忙太累了,明天再出門也行。」看得出金妮絲十分興奮於和李長埈跟孫永宅的三人旅行,如今願望就要實現了,哪個女人不會高興呢?
「姊姊。」卡穆垂眸一陣後道。
「怎麼了?」金妮絲正悠閒地吃著午餐。
「我們之後不會再見面了對不對?」卡穆抬頭,望向女人問。
這個問題出乎意料之外,但卡穆似乎是有這樣強烈的預感才這麼問,而,也這也不是問句,而是需要被回應的肯定句。金妮絲望著卡穆,然後垂著眉露出稍顯歉意與遺憾的微笑:「是。」
儘管一開始就知道有可能會面臨這個最壞的結果,但分離仍然讓人難以忍受,卡穆比自己想的更加無法接受事實,他先是感到一陣暈眩脱力,接著不捨的眼淚湧上眼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如今,什麼都無法挽留了。他真的照著金妮絲所想的做了。
見卡穆打擊很大的模樣,金妮絲招招手,讓對方來到自己面前,她將卡穆緊緊地擁入懷中。初次見面時,這個獨自爬到頂樓的十四歲小男孩如今也二十歲了呀,小小的身軀也變得那麼高大了,六年的時光過得真快。金妮絲將頭靠在卡穆肩上,閉著眼輕撫對方的背部。
「姊姊,我想問……」稍稍分開後,卡穆小聲地開口:「我、其實一直都想問,妳的名字……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金妮絲愣了一愣,然後燦爛地笑了:「我叫做金妮絲,拼音是 Kim Ness,姓氏是金,感覺跟 Golden Child 孤兒院很合得來,對吧?或許這就是緣分,又或者是命中註定呢。」她輕輕地咯咯笑,而聽著這些話的卡穆落下了一滴眼淚,他再度將金妮絲擁進懷中,因為再也無法看見她的笑容、聽見她的鼓勵、擁抱她的身體而哀傷地哭了。
»
中午過去了,李長埈和孫永宅還沒回來,下午過去了直到傍晚,他們吃了晚餐,李長埈和孫永宅還是沒回來,金妮絲整天待在窗口前看著山丘下方不斷期待那輛熟悉的車趕緊出現,但卻什麼也沒看見,她嘆了口氣,忽然間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拿著一把斧頭的潔若汀,金妮絲挑起眉:「卡穆把密碼告訴妳了?」
「對,都到這天了,他也不能怎樣。」此刻的潔若汀緊握斧頭看來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殺氣重重,她舉起斧頭往下砍在鐵鍊上,但用力砍了三下後蹲下來看,卻發現鐵鍊上只有幾道淺淺的痕跡而已。
「沒有用的,鐵鍊是硬度最高的鋼製成的。」金妮絲說,她拖著腳鍊走上前,發出刺耳聲響:「與其打算砍斷鐵鍊,不如砍斷我的腳吧。」
「姊姊?!」潔若汀驚恐地瞪大雙眼。
「少了左腳我還有右腳啊。」金妮絲微笑。
「不、不要!我不會那麼做的!」潔若汀瘋狂搖頭,金妮絲彷彿要安慰對方般的呵呵笑著,但顯然潔若汀被金妮絲輕描淡寫的態度給嚇壞了。
金妮絲換上了從自己的皮箱拿出來的衣服,然後靜靜地躺平在地板上,說:「請妳砍得俐落點喲。」
潔若汀雙手握了握斧頭,不確定地咬牙:「妳確定嗎?姊姊。」
金妮絲笑著閉上雙眼,十分信任潔若汀的刀法:「非常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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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快要晚上十點,李長埈和孫永宅才總算從經紀公司走出來,因為休假期間的工作全部提前的關係,使得他們不得不在今天內處理完,李長埈正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驅車返回孤兒院,而孫永宅靠在副駕駛座的窗口,手擠壓著臉頰:「唉、浪費了整整一天,明明早上可以立刻帶姊姊出去的,早知道不要去經紀公司了。」
「別說這種話了,你也不想丟掉工作吧。」李長埈說。
「但公司也太故意了吧!偏偏在今天要我們做一大堆事,就不能讓我們好好放假嗎?!」
「沒辦法,你想想,我們的名氣也算是不錯吧?無論什麼時候受歡迎都能賺錢的。」
「話是這麼說……」
「好了,回家後想辦法安撫姊姊比較重要吧。」
「我想我們可以連夜趕車,反正只要有錢都能住進旅店。」
「我也這麼想,希望姊姊會喜歡趕夜路的感覺。」
「希望如此。」
車駛上了山丘,以往李長埈都會把車停在孤兒院後方的車庫裡,但因為待會就要接走金妮絲了,所以他將車隨意地停在孤兒院左側,兩人下了車後走進孤兒院,沒了孩子們與職員們的氣息,孤兒院彷彿新建的一樣安安靜靜,孫永宅大聲呼喚:「卡穆——在嗎?」
這個時間點是該睡覺的時間了,可能卡穆就在臥房裡。李長埈也試探性的大喊:「潔若汀?基妮?睡了嗎?」結果只有回音在孤兒院裡迴盪,沒有人回應。
「應該睡了,真是乖孩子的睡眠時間。」孫永宅說,和李長埈一同步上階梯。
「喔?或者他們在玩夜晚的大人遊戲呢?」李長埈彎起眼睛不懷好意的說,孫永宅跟著笑了:「哈,也有可能,但在我們還沒出門之前他們應該不敢這樣做吧。」
「誰知道呢,他們最喜歡兩人秘密談話了,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我們別去打擾他們吧。」
兩人走到了三樓辦公室,原本他們想先把有關孤兒院的工作文件整理好,但隨即他們注意到靠牆的書架向左移、完全敞開暴露在空氣中的密門,李長埈和孫永宅感到不尋常的對看一眼,即使是卡穆和潔若汀在照顧金妮絲,他們也會在上樓之後把門關上以確保不會被他人發現密門的存在,現在他們是認為孤兒院裡都沒人所以就鬆懈了嗎?
他們踏上通往閣樓的階梯,李長埈一面道:「姊姊——我們回來啦——」
「準備出門……」孫永宅接著說,但隨後發現閣樓門也是開著的,而地板上只有白色婚紗攤在那兒,四樓裡空無一人。
「姊姊?!」沒看見金妮絲的身影兩人立刻慌了起來,在房間裡四處觀看:「姊姊?妳在哪裡?快出來!」
兩人拼命翻找的同時顧不得著急在婚紗上來回的走來走去,隨後李長埈踩到裙擺的某個地方時右腳至腿陷進地板裡,他痛得大叫一聲,孫永宅立刻前去將李長埈拉起來,接著兩人才發現,那個坑洞是原本放著腳鏈球的地方,現在球不見了、鐵鍊不見了、腳鍊不見了、金妮絲也不見了!
「姊姊逃跑了!」孫永宅瞪大雙眼說。
「該死!」李長埈扯亂頭髮,一瞬間失去了理智:「為什麼!她會去哪裡!」
「報警吧,把金妮絲的特徵全部說出來,讓警察幫我們一起找人。」孫永宅宛如打字機般快速地說道,但李長埈立刻反駁:「不行!要是報警我們就跟著完了!」
「不、哥,我們只要說姊姊有精神疾病,我們只是把她安置於四樓照顧就好了。」孫永宅注視對方、用更快的語調回話。
「你、你覺得這有用?!」李長埈皺起臉,孫永宅被逼急了,他歇斯底里的大叫:「你怎麼就不試著相信我?!」
『砰!』
巨大的爆炸聲撼動了整棟孤兒院,一瞬間李長埈和孫永宅被搖得腳步不穩,以建築結構的感知他們知道孤兒院受到襲擊了,究竟是誰?這是強盜的作為嗎?還是他們曾經結識過卻變成未知的敵人?無論如何,他們的家正在遭受破壞!
「媽的、是誰——」李長埈幾乎氣得無法維持形象,脫出髒話的同時,下一個爆炸立刻在四樓的某個角落炸開來,砰的一聲、李長埈和孫永宅被氣流衝擊而跌在地上,被嚴重的耳鳴影響李長埈幾乎困難的站起身來才回復聽力,他趕緊想去扶起不斷咳嗽的孫永宅,可他發現孫永宅身上好像被黑色的網子鋪上了一樣到處都是又黑又長的絲線,李長埈將對方拉起來後孫永宅揪起身上一絲黑色帶有咖啡色光澤的細線瞇眼,仔細觀察:「這是……頭髮……?」
『砰!砰!砰!』
孤兒院被連番襲擊,整棟建築幾乎天搖地動,方才產生爆炸的四樓燃起了熊熊大火,李長埈和孫永宅立刻跑下閣樓,在三樓來回尋找金妮絲的蹤影,此時的孤兒院已經有濃煙從幾個房間和被炸開的角落竄出,嗆得他們不得不用手臂捂著口鼻,一面大叫金妮絲的名字,可女人卻遲遲不出現。
「這是有意圖的破壞,姊姊趁機逃走了,她一定有幫凶——我懷疑是卡穆跟潔若汀。」孫永宅是氣憤得連臉部表請都僵住了,他快速地說著的同時李長埈轉過身來大吼:「你還要說這件事?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懷疑他們?!」
「最大嫌疑人就是他們,因為姊姊除了我們之外能交流的就是他們兩個,你怎麼沒理解這個合理性,長埈哥?」孫永宅毫不留情地瞪回去。
「就算這樣又如何,我們得先把姊姊找出來!」
「這都是你的錯,都是你害金妮絲有機可趁!」
「你確定你還要繼續說下去嗎?」
「當然、因為孤兒院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
李長埈二話不說轉身便一拳打在孫永宅的左頰上,孫永宅被如此重擊隨著重力跌向走廊的牆上,他捂著臉無法相信這份痛感居然如此麻痺大腦甚至暫停思考,更不可置信的是,李長埈真的出拳揍了自己。孫永宅嘴角流出血,他抬眼看向李長埈,只見對方一臉冷漠:「你再說一句,下一拳就揍在你的肚子上。」接著便轉身走了。
就在李長埈繼續大叫金妮絲的時候,右腳小腿後方突然被狠狠擊中、幾乎要腿骨斷裂的疼痛讓李長埈跌倒、痛苦地哀叫,只見孫永宅站在他後方放下剛才踢了對方的腿,他居高臨下看著趴在地面上的李長埈,以鄙視的口吻道:「喔?這不是沒有思考能力只會揮舞拳頭的畜牲嗎?」
「你——」李長埈瞪大雙眼、怒不可謁,狼狽地爬起來:「你這只會把責任推給我的下三濫!每次除了馬後炮你還會什麼?!」
「是你聽不懂人話!是你這廢物把那個賤人給放跑的!」孫永宅指著對方大吼,兩人的怒火宛如熊熊燃燒孤兒院的火焰一樣要將一切燃燒殆盡,就在此刻——
「噢,正在說我壞話嗎?」
金妮絲的聲音悠悠地傳來,兩人同時轉頭看去,只見穿著黑色連身裙及白色圍兜的女傭服,宛如初次見面的那個金妮絲走到了他們面前,但是她已沒有了深咖啡色的雙麻花辮、取而代之的是俐落的及肩短髮,那整齊的髮尾就像被刀砍過、銳利得能割傷人一樣。就像……那個在小時候照顧過李長埈和孫永宅的短髮女傭一樣。
「妳是怎麼逃出來的?!」孫永宅大叫,李長埈就要伸手去抓金妮絲,但這次的爆炸近在咫尺、隔壁的房間爆炸開來,李長埈和孫永宅再度被氣流轟得向後退去,兩人用手臂擦了擦沾在臉上的灰、揮開塵埃,此時的孤兒院已經一片火海,哪裡都破破爛爛的、熱得彷彿烤爐,又或者更像人間煉獄,可金妮絲仍然站在原地,好像這一切對她來說都沒什麼影響。
「怎麼逃出來的?」金妮絲偏頭。
「妳明明被銬著!而且鑰匙、不在辦公室啊!」李長埈不可置信地吼道。
「我沒有解開鎖啊。」金妮絲微笑起來:「我還是被銬著的。」說著她將扛在背上的東西重重地摔在地上,木質地板被砸出了一個洞,李長埈和孫永宅才發現那個是原本嵌在閣樓地板裡的鐵鍊球,而現在長長的鐵鍊正一圈又一圈的纏在金妮絲的腰上,她的左腳踝還銬著腳鐐。她真的,完全沒有打開鎖。
「你們知道嗎?一袋麵粉比這顆球還重哦。」金妮絲說,她左手拉著鐵鍊一側、右手抓著鐵鍊將球從坑洞裡輕易拎起,李長埈和孫永宅看著這難以置信的畫面,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
「長埈,永宅,來玩捉迷藏?」金妮絲揚唇笑了起來:「但我不會手下留情喔。」
獵殺開始了。李長埈和孫永宅幾乎想都不想就轉身逃跑,而金妮絲在後面發出愉快的笑聲、一面揮舞著鐵球把所到之處都砸出坑來,門被砸爛、扶手也被砸破、就連天花板也被破壞而坍塌,處於煙霧與火海的兩人明明清楚熟悉孤兒院的構造、卻在這時也像個無助逃竄的獵物一般被瘋狂的野獸追殺。
「瘋女人!這個瘋子!」孫永宅害怕地慘叫,李長埈緊跟在他身旁、拉住他的手臂:「這裡!樓梯在這!」
「小心頭部——喲!」金妮絲的聲音傳來,李長埈和孫永宅立刻下意識地向樓梯下撲過去打算躲過攻擊,兩個人滾下樓梯,李長埈狠狠撞上了扶手、而孫永宅頭部撞到了牆角,迷濛的視線中看見鏈球砸到之處變成了個大凹坑,要是不小心被砸到了,他們真的會骨頭碎裂、頭破血流、會死!
李長埈趕緊抓住孫永宅的衣服強行將人拉起來,兩人在長長的走廊上幾乎是漫無目的的逃跑,火焰燃燒著眼前所有一切,視野裡全是灰色與紅色,他們吸不到氧氣、同時還被充滿憎恨前來報仇的金妮絲追在身後,這一切都像是一場最慘烈惡毒的夢魘,而李長埈和孫永宅逃離不了這個地獄。
「可以跑快一點嗎?加油一點吧?」金妮絲輕快地跟上了兩個男人的腳步,她悠悠哉哉地晃著鏈球,接著扔出球砸在腳邊,地板破裂、兩人差點摔在地板上,孫永宅拉住李長埈的手才得以不讓彼此摔倒,兩人一點也不敢回頭看此刻的金妮絲究竟是什麼表情對他們進行追殺,那肯定是非常、非常恐怖的模樣,肯定是扭曲得令人心碎的模樣。
為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他們說好了要帶妮絲出去玩了,明明真的創造出這個大好機會要實現她的願望了,為什麼金妮絲還要這麼做?為什麼?難道報仇比幸福更加重要嗎?難道憎恨超越了愛情嗎?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李長埈和孫永宅再也無法思考,幾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但恐懼及逃命的本能讓他們無法停下腳步,最後他們總算奔下樓梯來到一樓大廳,水晶吊燈早已因為爆炸而斷裂、砸在大廳廣場上破爛不堪,他們繞過破碎的燈飾外圍朝一樓通往大門的長廊跑,但因為爆炸的關係地板鬆動,孫永宅被踩破的瓷磚絆倒,右腳踝卡在坑洞裡拔不出來,無論他已經掙扎得多用力仍然痛得掙脫不了。
察覺到人沒跟上李長埈馬上回過頭,看見趴在地上無力掙扎的人,他立刻衝上前去,孫永宅竭盡全力地伸手:「長埈哥!」
「永宅!」李長埈高喊著也伸長手臂,但就在兩人差一點拉住彼此時,金妮絲忽地出現在兩人中間,她咧嘴扯開了狂暴的瘋狂笑容,高舉鏈球往兩人砸下——
『砰!』
最近距離的爆炸就在旁邊炸開,李長埈和孫永宅都被火焰及狂風噴飛至孤兒院外,他們狠狠地摔在草地上翻滾幾圈,昏迷了沒幾秒後兩人才回過神來,他們全身一片狼藉地趴在草地上,望著拼命一點一滴打造起來的、屬於他們的 Golden Child 孤兒院,此刻多處被炸出了坑洞、整棟孤兒院被葬身於火海中,一種失去所有、珍愛之物被人如此破壞的無力哀傷使李長埈和孫永宅只能望著燃燒的孤兒院說不出話。
「我不相信……」李長埈喃喃道:「為什麼……」
「我們可以重建起來,我們當然可以。」孫永宅語氣空洞:「不過首先我們絕對不能留住金妮絲了。」
「我突然不知道我們做這些有什麼意義,從一開始……到底有什麼意義?」
「……哥。」
「我們真的幸福過嗎?」
「別問會讓我們都崩潰的話啊……」
就在兩名男人彷彿失了魂一樣的躺在草地上時,腳步聲碾壓過草皮的聲音傳來,金妮絲緩緩地走到兩人身邊,看著為了逃跑已經失去所有力氣、灰頭土臉的兩人,她彎下腰坐在草地上,十分溫柔地將李長埈和孫永宅的頭部輕輕地擱在自己的大腿,她摸了摸兩人的臉頰及被火燒到的幾撮髮絲,金妮絲淡笑道:「遊戲結束了。」
李長埈和孫永宅以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向上望著金妮絲溫柔的微笑,他們想哭卻哭不出來,想生氣卻什麼也罵不出口,因為他們深深知道他們就是把金妮絲逼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孤兒院被火燒得發出劈啪及各處坍塌的轟隆聲、一切都在崩塌。
晚風吹在三人身上,火焰的熱度及寒冷混合成一塊,金妮絲輕撫著兩個男人的臉頰,草地及土壤的味道隨著呼吸每次乾淨的空氣就會竄入鼻腔,這時他們彷彿回到了十年前,舊孤兒院裡只有李長埈、孫永宅和金妮絲三人,他們會自由地在草原上野餐聊天、躺在金妮絲腿上撒嬌睡午覺,那時金妮絲也會這樣溫柔撫摸他們的臉頰、彷彿將李長埈和孫永宅當作珍寶一樣疼愛。
「姊姊……」李長埈聲音沙啞,面無表情:「妳還是不相信我們嗎?」
「我相信你們。」金妮絲輕柔地說。
「姊姊……妳愛過我們嗎?」孫永宅眼神空洞地問。
「愛過。」金妮絲說,她以方才扯著鐵鍊、早已紅透且滿是擦傷的手指輕撫兩人的頭髮,因為這些傻問題而無奈地輕笑了幾聲,她閉上雙眼,黑暗中一幕幕場景都是六年來在閣樓裡和李長埈與孫永宅相愛的畫面,以及更久之前,自己只是名甜點師、和孤兒院裡的雙胞胎相遇且相戀的回憶。現在,該結束了,這場以愛之名的悲劇,必須得由金妮絲親手了結。
遠處傳來了消防車及救護車的鳴笛聲,顯然正在前往山丘下的路上,金妮絲望了望遠方、隱隱約約能看見到的火車站,另一側的神秘森林,接著她看見卡穆和潔若汀正從山丘下跨越草原努力跑過來,兩張小臉顯然都又驚又恐又擔心的。這個夜晚、這陣風、這片草原,就像當初她逃離的那晚一樣,此刻的她總算已經沒有恐懼,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和你們相遇、和你們相愛,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我愛你,我愛你們,長埈、永宅。」金妮絲垂下眉,憐惜地彎腰,在李長埈和孫永宅的額際上親吻,她望著兩個深愛的男人,輕柔地開口:「但別再執著於我了……請你們放棄我,去愛別人吧。」
如果妳真是那麼想,那為什麼要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
別說這樣的話啊。
為什麼……
李長埈和孫永宅沒有力氣問出口,望著金妮絲哀傷不捨的臉龐,雙眼漸漸昏沈地閉上,兩人就此陷入了沈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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