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2》9 Save ◖
已更新:2022年3月29日
槍聲響起,耳膜被劇烈震響引起一陣耳鳴,初次使用槍枝的卡穆被手槍的後座用力嚇得踉蹌退了一步,接著回過神定睛看向潔若汀時,她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不、不!潔若汀!」卡穆瞬間垮下臉,丟下手上的手槍、奔上前後全身顫抖跪在地上,扶起潔若汀讓人躺在自己懷裡,看見地板上流淌鮮血卻不知道潔若汀究竟哪裡中彈,讓卡穆焦慮得快要喘不過氣:「不……我不是……潔若汀、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潔若汀、快醒來啊!潔若汀……!」
「……好、痛……」靠在卡穆手臂上的人慍怒地輕微扭頭,明明已經中彈卻似乎一點都不減她的精神與心智,潔若汀從金色髮絲的空隙中露出了晶瑩的藍瞳,瞪向那個對自己開槍的人:「要是我從此殘廢了、你打算怎麼賠償?!」
聽見這話的卡穆才會意過來,他拉開潔若汀的裙襬,看見右大腿被子彈狠狠鑽出了一個血淋淋的孔洞、鮮血正源源不絕地從那個渦中溢出,卡穆根本沒有多想便下意識的伸手捂住潔若汀的傷口,湧出的血液沾滿了他的手掌及指尖,卡穆後悔又難過的哭著:「對不起!我沒有要傷害妳的意思……對不起、潔若汀……對不起……!」
豆大的淚滴從他的眼中奪眶而出,不斷落在潔若汀的臉上,潔若汀望著哭得如此淒慘的卡穆頓住幾秒,接著憤恨地咬牙、怒吼:「為什麼是開槍的你在哭啊?!荒謬至極、給我滾遠點!反正我死了你也很高興吧?少因為害怕殺死人就轉而同情我!你這廢物!」
「我、我原本只是想嚇妳而已!但卻不小心射到妳、對不起!對不起……嗚……」卡穆紅著雙眼,低頭用那雙滿溢水晶般的淺咖啡色的瞳孔望著潔若汀,聲音抽抽噎噎:「我根本不希望妳死啊!雖然我知道、妳一直都不怎麼喜歡我、但是……」卡穆用力吸了下鼻子,濃濃的哭腔卻是無法抑制:「我很喜歡跟妳談話……我喜歡與妳競爭的感覺,我知道有妳在我就永遠不會無聊,跟妳談話是我在孤兒院找到最有趣的事……我想一直和妳對話下去,不止是長埈哥跟永宅哥還有姊姊……我也希望妳、永遠留在我身邊——」
卡穆將潔若汀緊緊擁在懷裡,溫暖的懷抱及雙臂的份量讓潔若汀漸漸地感到疲倦,自己被金妮絲以外的人重視的感覺很不可思議、同時也難以置信,明明討厭卡穆,卻覺得好像再也無法拒絕對方。腳上的痛感和憤恨情緒混合成一塊、被卡穆的溫熱淚水溶解,潔若汀放鬆下來,癱軟躺在卡穆的懷裡閉上雙眼呼了口氣,她覺得是時候開口打斷卡穆的悲傷,又對必須得分開這暖熱的懷中感到不捨:「如果你還打算救我,」潔若汀淡道,語氣柔和許多,「那就趕快幫我想辦法吧。」
「唔、唔!我該怎麼做?」
「角落最下層的櫃子有醫療箱,先用繃帶止血。」
「嗯……嗯。」
「然後帶我去醫院。」
「我……可以去問長埈哥跟永宅哥,能不能載妳去……」
「哦?你居然還想對那兩個人求助?嗬、你就只有對他們開口要求時充滿勇氣。」
「我相信他們願意幫我,我相信……他們也不會願意失去妳這位優秀的甜點師。」
「……隨便,你要問就去問吧,別花太久時間,不然我會自己爬去醫院。」
「等我。」
「嗯。」
»
「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會成功。」卡穆揹著受傷的潔若汀離開孤兒院後走下山丘,潔若汀雙手環抱著頸項靠在卡穆的腦袋旁慵懶的道著,而卡穆面色蒼白又嚴肅,就像是前幾秒撞鬼了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不幫我?」卡穆低聲呢喃,語氣裡都是難以置信以及對李長埈和孫永宅無法掩藏的失望:「為什麼會那樣對我說話……」
「他們怎麼了?」潔若汀問。
「他們很冷漠……」卡穆小聲道,想到那兩人的冷淡態度便心有餘悸且難受的垂下眸:「好像我做了什麼都不關他們的事一樣,好像我是一個陌生人……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長埈哥跟永宅哥……」
「哈……還以為是發生什麼,他們這副態度我倒是常常見啊。」潔若汀哼聲:「你也別誤會了,他們可不是不想幫你,他們是不想幫我。他們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所以才不想載我去醫院。」
「為什麼?!」
「你還不理解他們有多討厭我嗎?」
「……!」
「呵,你沒把我殺死他們可能還感到可惜呢。」
「別再說了……我不想殺了妳啊。」
「你也別奢望我會原諒他們了,我一點都不相信那兩個瘋子。」
「……我想跟妳說,我會站在妳這邊,畢竟妳獨自一人要幫助姊姊還要面對他們很辛苦……作為被吩咐監視妳的人,我不想成為妳的壓力,我想成為妳——的朋友。」
「你早就是個壓力了……就算說這話也於事無補。」
「請妳稍微相信我一點吧!」
「我要怎麼相信一個對我開槍的人?!」
「妳怎麼脾氣就是這麼倔!」
「還不是因為你那麼蠢!」
卡穆揹著潔若汀下了山,前往醫院的鄉間路上依舊吵吵鬧鬧。
»
潔若汀住院了兩個禮拜,這十四天卡穆天天去陪伴並且用盡全力悉心照顧著她,連潔若汀都感到怪異又肉麻,她問了卡穆他哪裡來的醫藥費及買各種點心和食物的錢,卡穆回答都是長埈哥和永宅哥出的,還補充了句「他們要我好好照顧妳」,這就讓潔若汀更加疑惑了,那兩個人是被雷打到才會突然轉變態度吧?明明前個月才做出拉住她的頭髮纏在脖子上這種近乎殺人的事。
好險子彈射穿了潔若汀的腿並沒有傷害到骨頭,因此痊癒的狀況良好,憑藉還年輕的身體潔若汀恢復的很快,雖然走路不穩、傷口仍然很痛,但醫生也說了多休息些、待傷口癒合很快就能跟之前一樣走路了。
出院後,卡穆帶著潔若汀回到孤兒院,半個月見不到潔若汀的孩子們都蜂擁而來圍繞在她身邊慰問,潔若汀只好安慰孩子們自己只是生了個病、已經沒什麼事了,而隔著孩子們,她看見李長埈和孫永宅站在走廊一旁沉默地望過來。
潔若汀原本預想這兩個人會一如往常以營業用的冷漠微笑看著自己,就好像表面上是歡迎潔若汀回到孤兒院、可事實上是為她受傷的事情默默嗤笑。但這次,她發現到李長埈和孫永宅居然沒有笑著,而是沒有任何掩飾的面無表情。潔若汀朝他們彎腰鞠躬,沉默地為自己離開工作崗位這麼久致歉,接著打算回到廚房繼續著手於今日的甜點。
走路仍然一拐一拐的她要故作沒事是非常吃力,然而就在經過那兩人身側時,潔若汀因腿部出力不順而身體失去平衡向前倒,突然一隻手臂及時攬住肩膀、穩住了她的身體,潔若汀以為是卡穆扶住了她,但抬眼一看,卻發現這隻溫暖手臂的主人是李長埈,對方正冷冷垂眸:「不要太勉強了,傷口還沒好就好好休息。」
「在妳還不能走路的這段期間有人會接替妳的工作,」孫永宅接著淡道:「所以不用急,療傷完後再說吧。」
「啊、……」潔若汀錯愕得反應不來李長埈和孫永宅就已經轉身離開了,望著兩人高大的背影,潔若汀意識到方才正是已經久違十幾年的關心,而卡穆稍顯雀躍的聲音讓她回神過來:「長埈哥跟永宅哥也很擔心妳耶!看、我就說吧,他們還是很在乎妳的,不管怎麼說,妳還是孤兒院裡的一員嘛!」
潔若汀垂下眼簾,難以言喻的違和感在看到李長埈和孫永宅本人的行為時更加顯而易見,但她無法確定這究竟是為什麼,而卡穆說的話似乎悄悄地說服並且打動了她,心底的懷念與複雜感受令她遲滯原地。
»
「恭喜你。」
當卡穆想扶著潔若汀走上三樓時潔若汀拒絕了,卡穆又執意想牽手帶著她,原因是怕潔若汀有個萬一摔下樓梯很危險,潔若汀只好作罷讓卡穆牽著,而當卡穆送回潔若汀回房門前時,潔若汀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卡穆愣了下。
「你有了自己的房間。」潔若汀平靜的說。
「噢、噢對啊!」卡穆一下子開心起來,驚喜於潔若汀竟會恭喜自己而快樂:「而且我的房間就在妳房間旁邊喔!妳有注意到嗎?!」
「有,但我不想理會這件事。」潔若汀說著就要從口袋拿出鑰匙,打算進門。
「來我房間參觀一下吧?」
「有什麼好參觀的?不過就是一般的房間。」
「來嘛!永宅哥他們還幫我買了不少家具,我房間很棒的!」
「你可真是受到寵愛……」
潔若汀又再度被人牽著手拉進卡穆的房間,的確如卡穆說的一樣,房間裡有地毯還有好看的立燈、一個全新的書櫃與書桌、蓬鬆雪白的床鋪,看起來是個很棒的空間,而潔若汀入職到現在可從沒有過全新又好看的傢俱,她呼了口氣:「很不錯啊。」
「是吧?」卡穆得意的笑著。
「……走廊角落的房間。」潔若汀若有所思的走到窗前,望向外頭,因為自己房間就在隔壁所以視野不會有太大差別,但感覺還是很不一樣,她喃喃自語:「姊姊當時也是住在走廊最裡面角落的房間……」
「姊姊?妳是說在舊孤兒院時嗎?」聽見這話卡穆變得有些激動,明顯想繼續這個話題得到更多關於舊孤兒院時的情報,潔若汀看向他:「是啊,那時姊姊住在角落的房間,哥哥他們……」意識到自己因小時候的習慣對那兩個人順口的以〝哥〞稱呼,讓潔若汀厭惡的皺了眉一秒,她改口:「那兩個傢伙常常去她的房間玩,姊姊也會去他們的房間。」
「長埈哥跟永宅哥的房間在哪裡?也跟孩子們一起嗎?還是跟我一樣有自己的房間?」卡穆睜大眼睛興奮地推論。
「他們的房間?就是四樓的閣樓啊。」潔若汀以那雙藍瞳半垂著眸,露出鄙夷的眼神:「我一進孤兒院就察覺到院長看待他們的方式跟其他孩子不一樣,可能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的房間才被安排在閣樓吧,為了跟孩子們分開來。」
「……為什麼這麼做?」卡穆無法理解地擰眉。
「因為他們很奇怪啊。」潔若汀斜眼瞥了卡穆一眼,像是對十分喜愛李長埈和孫永宅的人嘲諷,她不在乎會不會傷害到卡穆:「明明能好好講話,卻要裝成一副語言障礙的樣子;明明已經成年,行為卻跟小孩一樣;明明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卻會做陷阱害人受傷──」
潔若汀以為會一如往常的聽見卡穆激烈的反駁,但這次她卻沒得到任何反應,潔若汀轉頭看去,卡穆正睜圓灰色的雙眼盯著自己,唇瓣緊抿,彷彿在忍耐不讓憤怒爆發,同時又因為生活在舊孤兒院的李長埈和孫永宅顛覆了卡穆的想像而難以忍受。卡穆當然想知道更多,想知道更多有關兩人的過去,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一切。
「……他們真的那麼壞嗎?」卡穆壓低聲線小聲的問。
「把我送到人口販子手上的人還不夠壞嗎?」潔若汀低頭用指尖捎了金黃色麻花辮的髮尾:「不過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麼,在孤兒院時的他們對孩子們是真的很好的,就像現在你看到他們陪孩子的方式一樣,不過他們對大人們視若無睹,因為就像我說的,他們會裝笨,把不在意的話都當作耳邊風,甚至會對不喜歡的大人進行惡作劇。」
「為什麼要裝?這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好處?」
「你忘記孤兒院的守則嗎?十八歲成年就得離開孤兒院自己到外面生活,他們正是因為不想離開孤兒院所以才用這種手段讓院長留著他們。」潔若汀說,瞇細了雙眼:「你也是啊,因為院長和副院長知道你還有用處,才把你留在孤兒院的。」
聽見這番話的卡穆恍然大悟,思考潔若汀話中的邏輯,以及第一次看見李長埈和孫永宅兩人那副未社會化的模樣,還有現在自己在孤兒院裡的身份。並且想起了被隱藏在四樓的女人,與舊孤兒院被院長隱藏在四樓的兩人,所有的一切都重疊了。
「總之,對他們來說說謊只是家常便飯。」潔若汀道,逕自走到床邊坐上去,而卡穆緩步靠近,他低頭露出哀傷落寞的眼神:「我知道。」
潔若汀抬頭看向對方,卡穆抿著嘴又起唇,反覆著微微顫抖的行為,他說:「從我發現姊姊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了,長埈哥跟永宅哥是世上最會說謊的人——他們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暴露過,儘管我在他們身邊那麼久了,但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對他們的事根本一點都不了解……」卡穆說著聲音漸漸微弱至氣音,他垂著頭,淡灰色的髮絲無精打采的垂落,潔若汀垂下眸,她伸出手輕輕牽住了卡穆的指尖。
«
——十年前,Golden Child 孤兒院。
金妮絲離開後的隔天早晨,李長埈和孫永宅蜷縮在原本為金妮絲房裡的床上,因為窗戶破了個大洞讓清晨的冷風無情地吹進了室內,襲遍全身使他們打了個冷顫,自昨晚金妮絲離開後就不斷流淚好不容易直至沉睡的兩人,隔日被如此冷醒,而睜開眼後意識到理應擁在懷中的身影徹底消失、再也不會回來,這件事實使他們更加心冷了。
「你還記得妮絲說過,她家的地址嗎?」兩人躺在床上相望,李長埈開口的第一句輕聲問道。
「記得,我每天都會在心裡唸很多遍。」孫永宅也小聲回應。
「跟我一樣,我也怕自己忘記所以一直唸著。」李長埈因為吹到肩膀的冷風再度顫抖了下,他拉起棉被蓋到臉頰上,往對方身上蹭過去一些讓棉被更加包裹住彼此,孫永宅也用指尖拉了拉被子一角。
「……這上面還有姊姊的味道……」李長埈垂下眼簾道,直至昨日都還在這張床上睡覺的主人寢具都沾滿了屬於她的氣味,因為悲傷與空洞的關係李長埈根本感受不到飢餓,或者說,為了不花費太多金錢而節省了餐費,長時間下來一天兩餐或一餐已經變得很習慣了。
「嗚……姊姊……」孫永宅呢喃後再度扭曲了唇角、眼淚溢出眼角,他沮喪的抓著棉被亂擦自己的臉但被李長埈阻止,他溫柔的摸摸孫永宅的臉頰,望著對方紅潤的眼睛,李長埈不禁被感染般視線變得模糊:「沒事的,不是有在書上看到過這句話嗎?只要我們還活著就一定能再見面。」
「姊姊這麼拼命想跟我們分開,已經讓我想死了!」孫永宅喪氣的大叫,因為哭泣而哽咽、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想到姊姊跑下山丘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我就快難過得不能呼吸了……感覺心快壞掉了……」
「……我們可能嚇到她了。」李長埈說,靠在孫永宅的額上,以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呢喃:「我們做錯事了,所以沒辦法留住她,但沒關係,以後我們也可以去見她啊!我們知道她家的地址。」
「但……但是……如果姊姊不想見我們怎麼辦?」孫永宅抬眼望著李長埈問,而李長埈哀傷的沉下眸子,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回答及安慰。兩人窩在床上,被悲傷籠罩的他們,囚禁在名為金妮絲遺落下來的孤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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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埈哥,我有件很在意的事情。」兩人為彼此泡了杯可可亞,並且烤了吐司後抹上薄薄的奶油,孫永宅拿著溫熱的馬克杯遞給對方時一面道,李長埈接過手把部份,啜了下有些燙口的可可亞:「什麼事?」
「我們是在一年前寄出詩集的吧?為什麼那麼久都沒有回應?」
「你是說出版社的通知嗎?」
「對啊!為什麼我們什麼都沒有收到?」
「是不是……因為我們沒得獎,所以沒有通知我們……」李長埈移開視線,失落的說。
「……唔,我不接受。」孫永宅堅定的說,李長埈抬頭看向對方,只見孫永宅氣鼓鼓著雙頰,意外的在詩集投稿的比賽上異常堅持:「姊姊可是有讀過大學的人噢!連姊姊都說我們寫得很好!我覺得我們應該要得獎才對!」
哎……這是溺愛過度的問題嗎?妮絲會不會給了永宅太多信心反而沒讓他意識到現實文學界的競爭激烈呢?李長埈忍不住這樣想,但就如孫永宅所說,金妮絲是這麼的對他們所寫的詩詞那麼有信心,那麼至少入圍或拿個小獎也不為過吧?雖然李長埈和孫永宅不是什麼天才、沒有厲害的學歷,但他們可是讀過很多本書的,也因此在書裡的字句中漸漸習得了寫詞的才能,李長埈也覺得他們所寫的作品一點都不差。
「我一定要去追問我們的詩被寄去哪裡了!」孫永宅氣呼呼的在酥軟的吐司上咬了一口。
「郵差先生有可能寄丟嗎?」李長埈靠著櫥台櫃面說。
「這也太不負責任了!那些詩可是原本預定要換到獎金的……!」孫永宅緊擰起眉,嘴裡因為咀嚼吐司而鼓著臉頰,憤怒的呼息:「那些錢,原本是要用在我們的生活上的——如果、如果有錢的話,姊姊說不定就不會離開……」
聞言李長埈淡淡苦笑,接著被情緒牽動表情產生細微變化,似是想到金妮絲而悲傷,卻又意識到所有悲劇的起源都是因為沒錢而感到慍怒,他咬了一口吐司,邊嚼邊道:「我們找哪天去城裡的出版社問看看吧。」
「唔?那這樣誰要看家?」孫永宅眨了眨眼問。
「沒有你在的話,我不敢自己去城市……」李長埈說,他的眼神在徵求孫永宅的意願:「我們兩個人,暫時離開孤兒院吧。」
孫永宅因為預料外的提議愣了下,接著問:「那、我們要住在哪裡?」
「不知道……」李長埈無助的說。
「如果真的沒得獎,或者我們的詩真的被寄丟了,那要怎麼辦……?」
「……不知道……」
為什麼這世界的運作不能單純一點呢?有關金錢的事都是如此冰冷而無情,就像他們當初舉槍威脅院長將一切有價值的東西留下一樣,從未面對並且承擔過任何有關金錢之事、只是關在孤兒院裡長大的李長埈和孫永宅,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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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真的覺得在這狀況下還要照顧一個小孩不是一個好抉擇。」
「你也看到了,他還那麼小,如果我們不收留的話他可能就要餓死在街邊了,至少我們這裡有地方讓他遮風避雨。」
「但我們的食物也快沒了!」
「我知道。」李長埈雙手叉腰嘆了口氣:「收拾東西吧,明天就出發。」
「去出版社嗎?」孫永宅問,他們一起走上樓梯,因為缺乏打掃及維護的關係,地面的木板只要踩過都會發出彷彿快承受不了的嘎吱聲響。
「嗯,還得……去找工作。」李長埈說,他們走到三樓走廊,開啟其中一間房門,兩人偷偷從門縫瞄進去,裡面原本是孩子們的房間,因為孤兒院裡沒有孩子了,所以房內都是排列放好的空床架,而現在,意外迎接了一位小男孩,房內就只有一張床鋪了床墊及枕頭、棉被,那名男孩就安穩的睡在那兒,原本容納孩子們的大房間現在只有一名孩子,看起來孤零零的。
「要是知道我們終於要去找工作,姊姊肯定開心了。」悄悄關上門後,孫永宅碎念了句。
「哈,是啊,她一直希望我們去工作賺錢。」李長埈回,兩人並肩走上樓梯,來到四樓的閣樓房間。
「如果我們能盡早做出這決定的話,是不是就能讓姊姊留下來呢?」
「姊姊離開是因為她的家人……就算我們有錢了,我們也比不上她的家人。」
「但她還能再回來看我們啊,因為我們能好好經營孤兒院。」
「她說了不會回來。」
「……。」
「果然,要是有更好的地方可去,誰會想留在孤兒院啊?」
「……。」
「永宅?」
「……我們會被送到孤兒院是因為親生家人拋下我們,那如果姊姊的家人也離開了,姊姊是不是就能留在這陪我們?」
「永宅啊……」
「我曾經希望姊姊的家人們全都消失,對不起。」
「畢竟就算是家人也無法信任啊,我懂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長埈哥。」
「嗯?」
孫永宅沒繼續說下去,只是望著對方,而李長埈幾乎是看了一眼就立刻伸臂抱住了孫永宅,他輕撫對方的背部:「放心啦,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不要亂想喔。」
「嗯。」因為體貼的安慰而皺起眉,孫永宅輕笑一聲後滿足的蹭了蹭李長埈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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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李長埈拿著兩把鏟子率先踏進了森林裡,而手提皮箱的孫永宅跟在後頭,兩人安靜的穿越樹木及小徑,熟練的抵達了森林中央,他們精心種下各種花的小空地,望著眼前百花盛開的繁茂花叢,孫永宅將皮箱放在草地上。
「長埈哥。」
「怎麼了?」
「你想看看姊姊的行李箱裡面裝什麼嗎?」
「不想。」
「我也不想。」
「要是看到姊姊的東西,你又會想哭了。」
「我現在就想哭了……」
兩人蹲在花叢前,拿起鏟子在草地上畫了個差不多比皮箱尺寸更大一點的長方形,接著將土壤上方的草皮小心翼翼地挖起後放在旁邊,然後挖著土直到坑洞夠深之後才停了下來。
孫永宅雙手捧著皮箱猶豫,他看向李長埈:「真的要放嗎?哥……」
「我們也沒辦法藏到哪去啊,要是放在孤兒院,在我們離開的期間被偷了,你會更難過的。」李長埈擰著眉說。
「不是……只是……」孫永宅咬了咬下唇,含著眼淚而艱難啟唇:「我其實……不想忘掉姊姊……」
「那麼就別忘掉吧。」李長埈伸手以拇指輕按孫永宅的眼角,淡淡地揚了下嘴角:「當作我們現在正在保護姊姊的東西,不被任何人奪走。」
孫永宅聽信了李長埈的說詞,他點了點頭後將皮箱輕輕地放進了坑洞中,兩人望著躺在洞裡的皮箱良久,像是要將眼前的這件物品深深烙印在腦海般後才再度拿起鏟子將泥土填回洞裡,咖啡色的石子及土壤徹底掩埋掉金妮絲的皮箱,最後兩人將草皮移植回泥土上頭,雖然有挖掘過的痕跡,但相信這片草皮很快就會變得像以前一樣自然了。
收拾好東西後的離開前,孫永宅還站在花叢前方不肯轉身,李長埈望著對方不發一語,最後孫永宅像是放棄所有自尊及矜持般蹲下身來,雙手掩在臉前:「對不起……這是我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為姊姊哭了。」最後一個尾音被哽咽扭曲,孫永宅再也無法忍受地落下眼淚。
「既然你這麼說了,」李長埈也蹲下來靠在孫永宅身旁,他低下頭淡道:「其實我也很想她,但我一直不想說的……」李長埈顫抖著唇瓣,淚水輕盈地滴落在草地上。
「我只希望姊姊回來!我希望姊姊回來、希望她快點回來!」孫永宅哭泣不止,不斷落下的眼淚就像清晨凝結在葉片上的露珠接二連三的滑落,李長埈將頭靠在孫永宅肩上,虛脫般地閉上雙眼:「如果我們當初懂事些就好了……或許我們可以跟著姊姊一起離開,這樣至少最後我們還是一起的。」
「要忘掉姊姊……這件事太難過了……不能再愛著她的這件事也很讓人沮喪……」孫永宅哭著用手臂的衣袖擦過臉頰,鼻子和眼睛都紅了,「明明是她教會我們什麼是愛情的,我不想……把這份愛人的才能拿去愛其他人……」
「我好像也除了姊姊之外的人都不行了。」李長埈無力的哈哈兩聲,瞇細了紅潤的雙眼,他吸了下鼻子:「但是已經沒辦法再愛她了……」
「我們只能一直這樣下去嗎?長埈哥……」
「或許總有一天會好起來,我們會沒事的。」
「如果我們真的沒事了,那這樣是不是代表愛著姊姊的心情也變淡了?明明之前不會想這種事,看到書裡寫的也不覺得有什麼好難過的,但現在真的覺得要放下任何姊姊的一切都好難受……」
「那就不要放下吧,既然我們都放不下的話,未來哪天證明我們什麼都能做得很好之後,我們再……親自將姊姊帶回來吧。」
»
雖然膽小怕事且不經世事,讓李長埈和孫永宅面對社會人士時慌張無措,但他們仍然靠著殷勤在市場裡找到了他們的第一份工作,好險孫永宅注意到了某間咖啡店正在徵求店員的公告,也因為兩人清秀的外表及積極態度讓他們順利入職了,即便當晚他們仍然沒有地方住宿,但光是擁有了人生第一份工作,就讓李長埈和孫永宅心跳得無以復加,這是他們從未想過要做、也從未想過會達成的事情。他們一直以來都只想待在孤兒院而已。
「你們到底在幹嘛!害我在這裡等了好久!」蜷縮在巷子裡的男孩看見兩人隔了一整天總算回來後大叫道,李長埈趕緊將牛奶和裝在袋子裡的麵包塞進男孩手裡:「快吃吧!你肯定餓很久了。」
男孩當然不顧一切地拿出麵包大吃起來,注意到麵包屑不斷掉落,讓孫永宅開口道:「嘿!吃得小心一點別浪費啊,這可是我們用薪水買來的!」
「唔?你們去哪裡?」男孩滿嘴麵包的問。
「找工作啊,我們現在是咖啡廳的服務生喔。」李長埈像是獻寶般道。
「而且待遇還不錯,我想我們很快就能找房子住啦!」孫永宅也笑嘻嘻的說著。
分明是第一次經歷現實社會卻意外的開朗,還這麼抱有信心,可能是因為第一次找工作就特別順利的關係讓他們充滿士氣,李長埈接著開口:「我注意到餐廳附近好像有空屋,明天我們可以去那附近問看看。」
「嗯,我算過了,如果我們的薪水加起來大概一個月就能租屋了!」孫永宅說。
「一個月……還要這樣一個月嗎?!窮光蛋!你們難道沒把孤兒院的錢都拿出來嗎?!」男孩掃興地說,原本應該待在孤兒院被照顧的,現在卻得流落街頭,這可不是他原本預期的事,光想都要委屈死了。男孩將雙膝曲起,雙手抱著膝蓋將臉埋進手臂:「還要這樣下去我受不了,我討厭這樣……」
見狀李長埈趕緊將毯子披在對方身上,接著伸手一摟,將那嬌小的身軀攬進懷裡:「抱歉啦,讓你受苦了,我明天會問餐廳有沒有員工休息室或宿舍,至少能讓你在我們上班的期間待在比較安全的地方,嗯?」
「這段時間肯定很辛苦,但我們最後還是會回到孤兒院的,相信我們吧。」孫永宅揉了揉男孩的臉頰,接著溫柔的將他的頭髮整理好,拿手帕擦去對方手上的髒污。
「我想要現在就回孤兒院!」男孩不滿叫道。
「我們可比你更想回到孤兒院。」李長埈大笑:「但現在回不去啦,就不要想那種事了!」
「趕快睡吧,乖孩子。」孫永宅靠在男孩的另一側柔聲安撫,輕輕撫摸男孩的頭部:「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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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公寓的日子每天都平穩且重復,李長埈和孫永宅出去上班讓男孩一人看家,傍晚回到家後三人一起吃晚餐,輪流洗漱後睡覺,日復一日的生活讓男孩沉溺其中,原本男孩對李長埈和孫永宅的偏見也在相處過程中漸漸消失,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會就這樣永遠生活下去,但李長埈和孫永宅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們不甘一輩子杵在這狹小的公寓房間內,他們一心只想回到孤兒院,正確來說,他們就是為此努力到現在的。
某天休假,李長埈和孫永宅特意穿上較為體面的服裝,決定一起前往出版社尋找當初寄過去的作品,他們在出版社的辦公大樓外躊躇了會,走到一樓大廳的櫃檯後詢問某年的文學比賽有無下落,但服務人員表示他不清楚這方面的事務,只得讓他們直接去詢問主辦單位。
李長埈和孫永宅被服務人員帶到電梯口,對方帶著微笑引導兩人到了五樓後是出版社的業務辦公室,可以在那裡問到他們想問的資訊,兩人乘上第一次體驗到的電梯後感到新奇地四處張望,指針從數字一緩緩指向五,接著叮的一聲後電梯的鐵製閘門再度帶著嘎啦嘎啦的聲響向左右兩側打開,孫永宅走出去後失去方向感的晃著,李長埈便朝對方朝手,兩人在右側走廊找到辦公室的門口,牆上用金色牌子刻著出版社的名稱。
兩人互看一眼後深吸了口氣,李長埈抬手再門上敲了三下,等待了幾秒卻完全沒有回應,他們疑惑地互望,李長埈又敲了門三下但仍然沒有回應,孫永宅靠近門邊仔細聽裡頭的動靜,辦公室內似乎沒有人,完全沒有對話聲。就在他們因為沒人可詢問而感到氣餒同時又覺得被服務人員耍弄覺得煩躁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名黑髮的年輕男性,看起來比他們小了幾歲,他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開口:「你們要找誰?」
「我們有事情要詢問,服務台叫我們來業務辦公室。」孫永宅看著眼前這懶散的人回答,而對方聽了這番說詞後也沒有任何懷疑,便是向後拉開門,讓李長埈和孫永宅進入。
這間辦公室不算小,但可以說是他們見過最亂的空間了,到處都是堆疊的書跟紙張,辦公桌又大又寬上面全是一疊疊的文件,靠著牆四面環繞的書櫃全都被塞滿文件夾,就連地面都堆放著紙張,李長埈和孫永宅不禁想到他們在四樓閣樓不被大人們管理的房間,就算再怎麼亂也從不知道空間能被使用得這麼淋漓盡致。
他們看了看辦公室,又看了看那個用手揉著眼睛看似想清醒一點的男人,他甩著寬鬆的白襯衫袖子,示意兩人可以坐在唯一沒被紙張堆放的沙發:「坐一下吧,我爸爸去開會了,可能要過一陣子才會回來。」
李長埈和孫永宅聽話而禮貌的並肩坐在沙發上,兩人就這樣望著男人從水壺倒水在玻璃杯裡,他們以為那是要招待他們喝的,但男人仰頭一口就把水喝光,他舔了舔嘴唇上的水份,看起來精神多了:「嗯,我是周燦,洪周燦,你們好哇。」聲音聽來也明亮許多,與方才剛睡醒沙啞的聲線有著明顯差別。
「你們要問什麼?如果我能回答的話我也能幫上忙。」名為洪周燦的人將水壺跟玻璃杯放回原位,他用狐狸般的大眼睛看向兩人後眨了眨。
「我們想確認,兩年前的文學比賽,出版社有收到我們的詩集嗎?」孫永宅說。
「姆。」洪周燦扁著臉嘟唇,一副在苦惱又一副覺得這問題奇怪似的,他問:「你們叫什麼名字?哪個學校的?」
「我是李長埈,他是孫永宅,」李長埈說:「我們來自 Golden Child 孤兒院,並不是學生。」
「不是學生?不是學生的人居然會想投稿文學比賽啊?」洪周燦皺起眉,隨後頓了下身體,扶著下顎一面思考一面呢喃:「 Golden Child 孤兒院……孤兒院的……嗯……?」
洪周燦走到辦公桌後方,蹲下來拉開書櫃最下方的小拉門,翻找著裡頭層層疊起並且被繩子綁成豆腐狀的紙張,最後洪周燦發出欣喜的「啊!」一聲,將被壓在下方最角落的一疊紙搬出來,碰的放在沙發前的桌面上,洪周燦笑著道:「是這個,對吧?」
李長埈與孫永宅傾斜上半身低頭看著第一張紙上的屬名,熟悉的字跡寫著「 Golden Child 孤兒院 李長埈 孫永宅」以及下方寫的密密麻麻的字跡,無疑正是他們兩年前所寄出的作品,孫永宅高興的抬頭:「對!這是我們寫的詩集!」
「果然有好好送到出版社!」李長埈開心的拍了拍孫永宅的大腿安慰說道。
「啊……太好了,有送到就好了。」孫永宅吁了一口長長的氣,然後抬頭微笑著看向洪周燦:「我們想知道那時的比賽結果……因為我們一直沒收到消息,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沒得獎。」
聞言洪周燦忽然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李長埈見狀又趕緊補了一句:「我們只是想知道結果而已!當然也已經有心理準備可能不是我們得獎,只是、對,我們就怕有得獎但一直沒收到通知……」
兩人帶著期待與害怕受傷般的哀求視線看向洪周燦,沉默幾秒後洪周燦努了努嘴唇,垂下眸道:「你們的詩集很優秀。」
聽到這話,讓李長埈和孫永宅的雙眼與嘴巴都因為好似直接被頒了第一名一樣開心地張大了,但洪周燦隨後接著說:「因為很優秀,所以被拿去做成其他作品了。」
李長埈的笑臉立刻轉變成凝重,擰起眉:「什麼?」
「就是說我們會挑選詩集去排名,但其實比賽我們是會看人的,如果投稿的人是認識的親友又或者是有權勢的官員或學者,我們會盡量讓他們得獎,普通的平民老百姓投稿比賽要得獎基本上是非常非常困難的。」洪周燦淡淡地說,像是對這些黑幕已經習以為常卻又明知不正確而愧疚:「因為我想當歌手,所以我爸爸運用人脈讓我能在眾人前唱歌,而有時候,爸爸會讓我看文學比賽沒被選上的作品,說我可以隨便挑幾首喜歡的詩拿去當作歌詞……」
「你們的詩真的很棒!我看遍你們寫的所有文字了,真的是我看過這麼多詩集以來最喜歡的!當我拿你們的詩給作曲家時對方也覺得很好——」洪周燦激動的稱讚,可就在抬眼時,看見李長埈和孫永宅瞪大漆黑的雙瞳,用彷彿要剝開人皮般的恐怖眼神盯著自己,洪周燦反射性害怕的噤住了聲音。
「你憑什麼啊?拿我們的作品去唱歌?還完全不過問我們的意願?」孫永宅說。
「因為我們是孤兒院出身所以好欺負嗎?你以為我們會默默的承受?」李長埈說,他的雙手捏緊了膝蓋,指尖泛白,手指發出了骨頭用力被扳的喀聲。
「對、對不起!但因為你們的作品真的很好——」洪周燦嚇得塌下臉立刻求饒,但孫永宅毫不客氣的翻白眼:「長埈哥,我好失望啊,出版社的黑暗面真是讓人噁心。」
「啊、我也有同感,永宅啊,我們到底在堅持什麼?」李長埈心死般向後靠在椅背上大聲嘆息。
「喂,你知道得獎的獎金我們原本是要拿來做什麼嗎?想要什麼爸爸都能送到面前的你,能懂我們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嗎?」孫永宅朝洪周燦諷刺挖苦。
「當初因為沒有錢害我們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人,你們斷絕了我們得獎的可能性,又該為此付出什麼代價?」李長埈低頭,斜眼瞟著洪周燦:「你以為坦承後我們還能笑著說沒事嗎?我們從開始到現在本來就一無所有,既然如此,要做什麼全看我們的心情。」
洪周燦感覺背脊都涼了,雖然眼前的這兩個人用輕鬆的語氣說話,但言語卻有如冰冷刀刃般將他的皮膚刨下,而李長埈和孫永宅那雙充滿混沌的眼神彷彿看不見正常與理智,和普通人維持表面禮貌不同,這兩個人帶著銳利的企圖且霸道得毫無道德,令洪周燦覺得自己正在面臨怪物般不寒而慄。他知道再不做點什麼彌補一切真的會遭遇危險。
「我、我可以介紹你們製作人!你們也可以唱歌的啊!」洪周燦慌張的大叫,只見李長埈和孫永宅聽到這話都皺著眉愣住。
「哈?」兩人張嘴發出滿是荒謬的單音。
「想想、你們有寫詞的才能,那何不把這能力用在寫歌上面呢?而且如果你們不喜歡別人唱的話,你們也可以自己唱的!」洪周燦緊張到整個人都在震顫,加上忍不住激動而變快的語速使他好似要喘不過氣般上下晃動,「我會介紹你們很棒的作曲家、可以跟你們合作,怎麼樣?你們也可以考慮當歌手啊!這樣賺的錢還比獎金多喲!如何?嗯?!」
洪周燦似是看見兩人的遲疑,便趕緊為了求得饒命而編謊一樣,但他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李長埈和孫永宅斜瞄互看一眼,接著李長埈道:「具體要怎麼做?能賺多少?你該不會又要騙我們的創作。」
「怎麼會——」洪周燦臉都僵了,孫永宅插話:「你能保證我們能做到你說的那樣吧?如果辦不到你能賠償嗎?」
「唔、……」洪周燦的下唇因難堪而往上噘,他再度吸了口氣開口,語調中多了幾份堅定增加說服力:「好,擅自用了你們的作品是我的錯,我會承擔起來的!我介紹人脈給你們認識,也會帶你們加入演藝圈,但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你們的表現,我可無法為此負責喔!」
總算說了李長埈和孫永宅想聽的話。兩人互相瞥一眼後揚起嘴角。
「那就這麼說定囉!從今以後請多指教啦!」李長埈二話不說的站起身,一手拍在洪周燦左肩上,燦爛地笑了開來:「我二十二歲!你幾歲啊?」
「我……我……二十……」被這宛如翻書一樣快的翻臉態度、突然友好地對待,讓洪周燦嚇得瞪大雙眼。
「哦、那我們就是你的哥哥耶,我二十一歲喔!」孫永宅笑著說,他逕自抓起洪周燦的右手握著晃動:「請多指教,周燦哪。」
李長埈和孫永宅笑瞇瞇的親切起來,沒過幾秒就看見洪周燦睜圓的雙眼裡斟滿淚水的樣子,一副擔驚害怕的無助小孩一樣,讓兩人立刻不對勁的皺起眉頭,李長埈大叫:「喂你是怎樣?!」
「幹嘛哭啊!」孫永宅也張圓嘴巴叫道。
「你你你你、你們剛剛很可怕啊!我以為我要被殺了!嗚哇!」洪周燦嚇得不輕,方才明明很鎮定,可現在如釋重負般雙手都在微微發抖。
「哎,放輕鬆啦,如果不得已最後只能選擇賠償,你也可以慢慢還錢給我們的。」李長埈親暱的攬住洪周燦的肩膀,這話讓洪周燦一愣:「誒?」
「我們要的不多啦,一個篇章算十萬元,我們當初寄了五十篇作品過來,所以還給我們五百萬就行啦,反正你爸應該很有錢吧?」孫永宅也攬住洪周燦的另一邊肩膀,洪周燦驚恐的皺起整張臉:「誒?!」
「好了,接下來告訴我們該準備什麼加入演藝圈吧?前輩?」李長埈說。
「我們會很努力的,希望你能盡力幫我們啦!前輩——」孫永宅說。
「嗚……嗚哇啊啊啊!」洪周燦已經被李長埈和孫永宅掌握於掌心,逃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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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的啊。」
當洪周燦說要替李長埈和孫永宅找經紀人時,李長埈和孫永宅不約而同的指向對方,像要彼此當彼此的經紀人,洪周燦就知道這絕對是行不通的。
「我會幫你們找到經紀人的,所以不用擔心。」洪周燦說,孫永宅歪著頭問:「話說經紀人是什麼?」
「就是幫你們接案、調配時間、協調合作的人。」
「這我們可以自己來啊。」李長埈感到理所當然。
「光靠你們根本沒辦法做任何事啦!」洪周燦皺眉,心想門外漢對演藝圈的認知就是這樣了。
帶著李長埈跟孫永宅來到經紀公司門口,洪周燦讓他們在一樓大廳等著,抬手阻止兩人再前進一步:「先讓我去支會人事部門,讓他們派人來接應後我再帶你們上去,在這等我哦!」接著洪周燦跑著拐進左邊的轉角,不見人影。
「你覺得他會騙我們嗎?」李長埈眨了眨眼。
「就算他說謊,我們也能去出版社把他揪出來,除非他們能一夕之間就把整棟出版社搬到其他地方。」孫永宅聳聳肩。
「唉,希望我們辭掉現在的工作是對的選擇,不然要重新找工作好麻煩啊!」李長埈跨著大步在大廳走來走去,最後一屁股坐在靠牆的等候椅上,孫永宅也走過去坐在對方旁邊:「對啊,我也很討厭適應新工作。」
「……姊姊當初怎麼會有勇氣一個人離開家,到孤兒院工作呢?」李長埈雙手插著口袋,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垂眸道。
「嗯……是不是需要錢的這件事,本身就會讓人鼓起勇氣?」孫永宅小聲說,他看著地面:「我也沒想到我們必需為了錢,逼院長……」
「嗨?」就在李長埈和孫永宅低語對談時,一名穿著正式西裝的女人已經站在兩人面前,她十分禮貌地微笑著:「你們就是新人嗎?」
「呃、啊——」李長埈和孫永宅抬頭望著對方根本反應不及,不等人回話,女人就繼續道:「歡迎你們,讓我們去隔壁的咖啡廳坐下來談吧,我想那邊能讓你們放鬆一些?」
孫永宅看了看洪周燦方才過去的轉角想著對方怎麼沒出現,便跟著李長埈站起身,兩人隨著女人身後走出一樓大廳,門口旁還有一名與女人穿著類似的男性,一看見李長埈跟孫永宅就興奮地合掌嚷道:「天哪!長得也太帥了!我看你們當模特兒會非常適合,我已經能想像你們走伸展台的畫面了!」從未聽過如此直白的稱讚,讓李長埈跟孫永宅低著頭沉默地臉紅了。
「你想太遠了,這麼好的人才也不是只能當模特兒。」男人跟在旁邊走,女人笑著反駁對方。被人稱作是〝這麼好的人才〞也是第一次,李長埈和孫永宅覺得耳朵開始發燙。
「是沒錯,但現在各個產業都需要模特兒協助行銷,所以作為模特兒出道可會賺大錢喲,而且看看他們資質這麼好,我猜很快就聲名大噪了!」男人側頭跟女人滔滔不絕後,又轉頭看向走在身後、害羞的李長埈和孫永宅兩人,對上他們的視線時男人傳遞了喜悅而充滿信心的神情,讓李長埈和孫永宅什麼話都回覆不了。
〝資質這麼好〞是指什麼?人格還是外表?長相還是身材?我們真的有那麼好嗎?李長埈和孫永宅受寵若驚地互看幾眼,無法確認演藝圈人士對他們抱有多大的期望,即使對演藝圈一點都不了解,心底也不禁被隱隱振奮。
走到對街轉角的咖啡廳內,女人讓李長埈跟孫永宅先行入座,男人則買了兩杯咖啡回來親切地放在兩人面前,道:「先談你們最在意的東西吧,藝人的薪水視通告數而定,也就是接案的數量,公司因為要準備你們的所有資源包含化妝和服飾、處理形象、宣傳行銷,所以公司方會抽九成,一成便是你們的薪水。」
「也就是說,你們賺來的錢一部分會屬於公司,而公司的資源會回饋到你們身上。」女人和藹的解釋,接著從手提包拿出兩份文件,放在桌上後推到兩人面前:「讀完上條約後,沒問題就在下方簽名,詳細的內容都可以再協調。」
「……當初跟我們說的職業是歌手,」孫永宅頓頓的說,他和李長埈對視一下,接著像是趕緊澄清般道:「我們並沒有想到要當模特兒。」
「工作內容當然視你們的專長與狀況變換的,可以彈性調整!」男人笑道:「不用緊張啦!我只是覺得你們長得又帥又高,當模特兒很適合,但你們想做其他的也沒問題呀!」
「我想請問……你們公司旗下的製作人跟作曲家,會從頭到尾教導我們嗎?我們不懂什麼流程……」李長埈不確定的開口問。
「嗯?啊啊、當然會呀,會手把手帶你們的,不用擔心。」女人會意疑問後微笑道,將兩支筆放在兩人面前:「沒問題就能簽名囉。」
談話至此李長埈和孫永宅才總算意識到違和的詭異地方。明明是該由洪周燦介紹他們兩人的意願且聲明的部份,為何公司方完全不了解這些事?另外這急著要人簽名的態度也是,一問一答的態度顯得公司似乎沒有任何準備,看起來只是為了應付問題而回答。
李長埈抬手拿起筆,一副準備簽字的行為讓坐在對面兩人露出燦爛微笑,但李長埈並沒有簽名,而是將筆尖點在文件的最後一行,似是在深思。孫永宅斜眼瞟了筆尖點著的那行字:「簽約後立即生效,若簽約人違反合約規範則罰五倍薪資作為賠償金予公司,且公司有權力隨時更改合約,簽約人不得異議。」最後抬眼與李長埈對視,兩人的態度與臉色就在這一瞬間變得漠然。
「我們不懂什麼條約,也不是很了解演藝圈的規矩是怎麼樣。」孫永宅緩道,對面兩人想接著開口解釋,但李長埈鬆手讓筆摔回桌面上,響亮的啪嗒聲響打斷了兩人。
「所以,希望你們說點真話,別呼攏我們,好嗎?」李長埈微微偏頭,平淡的說。
男人及女人到方才為止都遊刃有餘的模樣突然變得僵硬且不自然,男人急著開口解釋:「怎、怎麼這樣說呢!我們是……」
結結巴巴的令人不耐煩,孫永宅冷漠地打斷:「既然你們有聲明,那我們也聲明一點好了:」
「要是欺騙我們,想必你們也做好受到報應的覺悟了吧?」李長埈和孫永宅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黑色宛如深淵的瞳孔直視著眼前的兩人。
既沒有張牙舞爪、也沒有兇惡模樣,又為何這份宛若以刀架在脖子上的危機感是如此真實?冰冷刺骨的執念袒露了純粹的惡意逼迫人沒有反駁之地。若是將對方將死、自己也會被反殺,正因為報應是現實,正因為是風險,所以他們走的棋已經被自己封死了。
女人盯著兩杯沒被動過的咖啡攥緊拳頭。為什麼?這兩個人根本只是個小毛頭,就算真的做了什麼也不成威脅,以公司的立場要做掉這兩個人也輕而易舉,但為什麼會有這種壓迫感?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而且他們明明什麼也不懂、為什麼能察覺到——
「啊啊啊!你們在這啊!害我找了好久!為什麼跑來這啦!」洪周燦的大嗓門打破了僵持的空氣,李長埈跟孫永宅才抬眼,看著氣呼呼地走來的人:「周燦。」
「還周什麼燦啊!你們到底在幹嘛!快走!」洪周燦什麼也不說就抓住兩人的手腕,無視那兩個陌生人將呆呆的李長埈和孫永宅拉出咖啡廳,洪周燦看起來氣憤得不得了:「他們根本不是經紀公司!他們旗下的藝人都靠賣身賺錢、跟風俗店完全沒兩樣!每次都會偷偷來我們這邊抓人,真是不要臉——好險剛剛看到你們還沒簽約,嚇死我了!下次不要亂跑了啦!」
「……。」李長埈跟孫永宅沉默地對看一眼,孫永宅說:「他們說藝人只有一成薪水,你也是嗎?」
「啊?!原來他們這麼黑心?!我們公司才不會這樣!」洪周燦大叫,在大街上顯得很像氣瘋了的神經病:「你們連常識都沒有嗎!這很不對勁吧!」
「我們又不了解演藝圈……」李長埈說:「你們公司也會簽約後更改合約嗎?」
「這樣簽約有什麼意義?」洪周燦皺眉,「很多公司都會覺得壓榨藝人很正常,爛透了——」
意識到洪周燦的好意讓李長埈和孫永宅不禁改觀,明明可以放著的他們不管、隨便他們被嚴峻的演藝社會摧殘,但洪周燦還是見義勇為的將他們帶回正路上,確實以行為貫徹了自己說會對他們負責到底的約定。而這份被照顧的感覺李長埈和孫永宅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他們忍不住想到在孤兒院時被長輩們關心時的感受,原來那些被視為理所當然的東西,從來都不是理所當然。
「你幫了我們,謝謝你。」孫永宅說,這突來的感謝讓洪周燦頓轉頭看向身後兩人:「啊?」
「周燦,你真是好人。」李長埈微笑道,笑容像是暖陽一樣單純的表達快樂。
「你是我們的朋友。」孫永宅也揚起唇角,像個學會交朋友的小孩般開心說道。這些肉麻的反應及信任讓洪周燦措手不及,他羞澀而無措的乾笑幾聲:「什麼啊、你們也是朋友啊,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誰?」這話讓李長埈和孫永宅無法理解,洪周燦繼續邊走邊道:「我說你們啊,你們兩個不就是好朋友嗎?好啦!我會好好帶你們的,沒事的!」
「……周燦。」
「嗯?」
「我們兩個,不是朋友啊。」
「啊?要不然是什麼?」
「我們不是朋友而已。」
『不是朋友而已』是什麼意思?洪周燦想破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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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周燦將李長埈和孫永宅帶到他所屬的經紀公司裡,讓職員去訪問兩人的興趣及意願,來回看了他們之前的作品好幾次,最後決定的職位是作詞者,同時能慢慢學唱歌,訓練得好就能成為歌手出道。
這規劃是比像是詐騙集團的經紀公司的步調慢了許多,但卻非常實際而踏實,前前後後在經紀公司花了很多時間磨練自己的字句,整天替現有藝人寫詞(也包含洪周燦的),讓他們彷彿回到整天窩在四樓寫字的時光,雖然寫詩的工作已然成為了更有負擔的事情——也就是『工作』,可李長埈和孫永宅仍然創作得很開心。
剛開始與作曲家、藝人之間協調作詞含義非常吃力,來回修正也很花時間,但久而久之他們也能理解他人想要透過歌曲表達的感情,能夠越來越順利地寫出相應的字句,不少人稱讚李長埈和孫永宅的寫作天賦,而這正是這份工作最帶給人自信的地方了——他們的努力在把作品寄到出版社後都沒有白費,他們正在用他們親手寫出的作品賺錢呢!
而李長埈和孫永宅的唱歌導師除了專業老師外還有洪周燦,洪周燦清亮悅耳的聲線能輕鬆演繹高音域,轉音與每個音節的表現也清晰明確,簡而言之就是『唱歌非常好聽』,就算洪周燦在演藝圈是個年輕新人也是個相當亮眼的存在。但對李長埈跟孫永宅不擅長唱歌的兩人來說真的非常困難,再怎麼努力練習也只能學會簡單的技巧,他們時常看著洪周燦在錄音室的表現暗自思考:他的唱歌能力到底是怎麼來的哇?
肯定是天份吧。他們這樣想,可當洪周燦看著李長埈和孫永宅寫的詞,又會被讚歎:「這我真的寫不出來,你們好有天份。」被視為才能的地方也是他們經過不停的努力才有的成果,那麼洪周燦肯定也唱了不少歌,才有現在的好歌喉的。
這份工作帶給了他們挺好的生活,兩人的薪水加起來就綽綽有餘,不止能養活他們自身與那名被留在身邊的男孩,還能夠存下一筆重新建構孤兒院的基金。
這樣的生活過了一年,李長埈和孫永宅總算以歌手的身份出道了,出道曲的作詞是他們的作品——《乾旱》,而飽含著紀念意義,也將無名男孩取名為與《乾旱》同音的『卡穆』。
李長埈和孫永宅的出道舞台是在規模不怎麼大的演藝廳,現場的記者與洪周燦的新曲釋出相比少了很多,觀眾也只有零星幾位,這或許就是沒什麼名氣的人出道會看見的景色吧。
李長埈跟孫永宅坐在設置舞台中央的兩個高腳椅上,手持麥克風唱歌,雖然人數並不多,但視線壓力仍然讓他們緊張到指尖都在顫抖、幾乎連好好換氣都做不到,直到他們的視線落在觀眾席的中央後方,卡穆坐在那兒雙手握緊拳頭,崇拜又緊張他們如何表現的眼神,可愛且溫暖得要讓李長埈和孫永宅融化了,這才讓他們提振起自信。有卡穆在,他們身為兩位哥哥怎麼能漏氣呢?
出道發表會後,李長埈和孫永宅朝觀眾席深深鞠躬,這場表演便在稀疏的鼓掌中(卡穆和洪周燦拍手拍得非常大聲)順利結束,他們握著麥克風,呆然的站在舞台上,像是還未從方才的演藝驚魂回過神來。
「為什麼我會想到姊姊?」孫永宅小聲的說,他看向遠方的觀眾席,「明明已經想要忘記她了,明明現在已經可以忘記她了。」
「是不是因為我們〝還走得不夠遠〞?」順應《乾旱》的歌詞中『너무 멀리 왔어 난(我已走遠)』的意義,李長埈淡淡的苦笑,抬眼時看見孫永宅垂下雙肩的沮喪模樣,讓李長埈不禁嘆笑一聲:「喂,明明是你唱 나중에 후회하지 말고 제발 울지나 마(以後也別後悔,拜託別掉一滴淚)的啊!別這樣。」
「我有什麼辦法!」孫永宅緊皺眉頭又噘唇的忍耐模樣看起來很滑稽,「我也不想想她啊!但只是有那麼一瞬間想到,如果姊姊能看到我們的表演就好了、如果姊姊看了會跟我們說什麼?就突然覺得怎麼那麼悲哀啊……」
「想著她而作的詞,又用歌曲去說服自己不在意,確實蠻悲哀的。」李長埈垂下眼簾低語:「沒事的,미련이 남아 But 헤어져야 해(雖然有些留戀,但還是分手吧)。」他本想講得輕鬆點,但壓抑氣息反而讓聲音變得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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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藝人之路複雜而困難,但這對李長埈和孫永宅本就兩人相伴來說不算太大問題,畢竟處於〝不孤單〞的狀態下,勇氣能帶來不少力量,有著對方作為夥伴正是最好的支柱。
但很快的李長埈就已經先受不了成為藝人的瑣事,尤其是在被設計衣服與換裝時他總覺得身體會被偷摸幾下,這讓李長埈覺得很不舒服,也開始變得對女性不再有過多的接觸,他很想直接遏止,但礙於自己只不過是個默默無名的菜鳥,所有人就連電視台員工都是他的前輩,李長埈只能將這些不滿說給孫永宅聽。
而孫永宅也非常機智,在李長埈有可能會被吃豆腐的狀況下孫永宅會立刻迸出來並執意陪在對方身邊,儘管孫永宅已經被不少人當作是太黏哥哥的幼稚弟弟,但李長埈知道孫永宅是在保護他而這麼做,孫永宅也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看法,這讓李長埈感到很欣慰。
「洪周燦,把我們的經紀人給換掉。」李長埈在洪周燦練習唱歌時走到對方面前拍了下桌面,原本專心唱歌的洪周燦嚇到走音,他咳了一聲:「為什麼啊?她不是對你們很好嗎?」
「就是因為太好了,讓人很不舒服。」李長埈不滿地皺眉,孫永宅從李長埈的右邊肩膀探出頭來解釋道:「她好像太喜歡長埈哥了,這很困擾我們,拜託幫我們換個經紀人吧!」
「這有什麼不好嗎?」洪周燦不理解問題。
「我不喜歡她,我不喜歡她對我的任何肢體接觸,這樣夠清楚了嗎?」李長埈雙手按在桌上壓低聲音道,平時總是開懷笑著的李長埈生起氣來居然是這麼恐怖,濃密的殺氣讓洪周燦嚇得抽了下嘴角:「我、我知道了,我會換男經紀人給你們的!」
「嗯,那就好。」李長埈收回手,手插口袋準備轉身時換孫永宅湊到桌前:「也別換同性戀來啊!要是喜歡上我們會很麻煩的!」
「為什麼這樣說啊……」洪周燦疑惑地噘嘴:「難道你們對戀愛沒興趣嗎?」
「我們早就有喜歡的人啦。」孫永宅笑著說,他和李長埈準備離開錄音室。
「你們……還是說,你們兩個互相喜歡……?!」洪周燦來回望著孫永宅和李長埈之間,一副推理成真而恍然大悟地睜圓了眼睛,但李長埈只是面無表情地回頭看向洪周燦,而孫永宅笑著揮手道別:「也可以這樣說吧,掰掰!」
『也可以這樣說』又是什麼意思?洪周燦雙手抱頭再度想破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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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接觸的人越來越多,工作越來越繁雜,李長埈和孫永宅也不是所有時間都能待在一起做事,也就漸漸地在忙碌之下兩人已經習慣〝分開〞的這件事,儘管他們從未想要與對方分開,但性格不同、興趣不同、擅長的地方也不同的他們,嚴格說來在雙人共同工作的場合之外幾乎都是分開的。
孫永宅察覺到這件事情後才驚恐地懊悔自己怎麼發現得那麼晚,曾經在舊孤兒院時孫永宅被教師單獨帶到學校過,那場孤寂的惡夢他可沒有忘記過,當時李長埈也因為孫永宅不在身邊而整天失去靈魂、不吃東西甚至也睡不著覺。不過現在他們走出孤兒院工作了,兩人能夠分開行動了,代表已經跨過陰霾了嗎?
「永宅啊,我要去跟公司的人聚餐,感覺還是會喝很多酒,如果你想回去的話就買晚餐跟卡穆吃吧。」知道孫永宅不擅長煮飯所以李長埈這麼提醒著,孫永宅知道這是本週內的第三次聚餐而皺起眉,以及李長埈的這番言論,讓他不禁想起過去曾經上學的那段短暫日子,放學後李長埈要和別人去街上玩的話總會這樣跟孫永宅說,讓他早點回去。
「你又要喝酒?」孫永宅擰眉注視著對方:「你是不是已經習慣喝酒了?」
「嗯……這麼說好像有點?我覺得喝酒蠻放鬆身心的。」李長埈視線向上飄,搔了搔臉頰。
「但也別喝太多酒啊,你都不知道你喝醉後有多難搞。」
「啊?!我喝醉的時候有怎樣嗎?」
「你倒在廁所地板上睡著、還睡在門口過!居然沒印象嗎?!」
「……沒印象,抱歉。」都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怎麼可能還有當時的記憶。李長埈乾笑幾聲,讓孫永宅嘆息著捏緊眉頭:「隨便啦,你要喝就喝,但要注意安全。」
「嗯!沒事的啦!」李長埈比了個OK的手勢就要笑著離開。
望著李長埈側過身的背影,孫永宅猶豫幾秒後再度叫住對方:「長埈哥!你看得出來我在想什麼嗎?」
李長埈回頭看向對方,接著高高挑眉、又因這問題困惑的擰起眉:「光用看的怎麼可能會知道?怎麼啦?有心事嗎?」
「……不是……」孫永宅難受地垂下眸:「因為我已經沒辦法看出你在想什麼了……」
「哎、有話用說的就好啦!」
「說了你也不懂的話要怎麼辦?」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呢?」
「你現在就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啊!」
看著身邊的人越走越遠,那份悲傷與焦慮要從何說起?孫永宅看著李長埈和別人處得那麼好,就有如過去他所擔心的一樣完全沒變,李長埈會被他人拉走,如果李長埈就這樣離開的話會獨留孫永宅一人。
孫永宅是如此在意而察覺嚴重性,但李長埈卻好像怎麼樣都沒關係一樣這讓孫永宅感到非常不安,過去他們光以注視就能溝通對話,但現在必需得說出口、甚至說出口對方還不一定能懂,孫永宅不禁擔心與李長埈之間的關係究竟是否足夠鞏固。
然而明明是不需要擔心的東西……李長埈不會太過執著於這件事,但也理解若是彼此間意見過於不合、加上溝通不良會導致很多誤會,李長埈當然也想盡量避免這種事發生,他微笑著說:「我知道了,我們來想暗號吧。」
「暗號……?」孫永宅眨了下眸。
「嗯,這樣就可以跟之前一樣,不講話也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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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陣子,因為李長埈和孫永宅的良好表現讓他們以正向的發展漸漸出名,在不少場合被邀請演唱、與其他藝人合作的機會也變多了,他們賺了不少錢,其中最能感受到實質變化的便是卡穆,原本居家用品都能省則省、衣服破了可能還捨不得丟仍然繼續穿,但李長埈買了一堆新衣服給他,孫永宅也把家具給換了個遍,原本公寓裡的窮酸房間一下子變得精緻起來,像個溫馨的漂亮娃娃屋一樣。
對於李長埈和孫永宅的轉變讓卡穆著實不是很適應,因為他們從自我中心的態度變得很社會化,讓卡穆有時覺得對話很官腔,那大概是工作得太習慣的關係改變了這兩個人的講話方式。他有時也會穿上襯衫與西裝褲,踏著皮鞋到經紀公司去看看兩人的工作狀況,想當然爾看到這位小小紳士的到來所有人都喜愛得要命,在李長埈跟孫永宅去忙的時候,公司裡的員工們會把卡穆照顧得好好的。
某日,卡穆待在家讀書沒來公司的場合,李長埈在走過走廊轉角時看見一名女員工與孫永宅講話,李長埈立刻貼著牆想知道兩人究竟在說什麼,隱約聽見孫永宅向女員工道歉,接著是女性苦笑幾聲後踏步離開的聲音。
「哼哼——」李長埈這才從轉角走出來,他勾唇一副看好戲般的笑著,朝孫永宅挑眉:「怎麼啦?你弄哭人家了?」
「啊……唉,可以這麼說吧,」孫永宅對李長埈的滑稽表情皺了皺眉,道:「她向我告白,但我拒絕她了。」
「唉喲,我看你們的相處不是挺好的嗎?幹嘛拒絕人家。」
「哥,你也知道原因,就不要故意問我。」
「我只是覺得這樣你就不會繼續難過下去。」
「我不覺得跟她在一起我就會變得不難過。」孫永宅望著地板,面無表情:「若我沒辦法專心對待她,只會變成兩個人一起難過而已。」
「是三個人喔。」李長埈指了指自己:「你不開心的話我也會難過唷。」
「哈哈、你還說我,你跟大家都那麼好,才是最有可能找到對象的人吧?」孫永宅看著李長埈的行為笑了笑。
「嗯——我沒有打算放棄姊姊啊。」李長埈雙手插進口袋,聳起肩膀。
「你沒打算放棄姊姊,卻支持我找其他對象?」孫永宅望著對方的雙眼:「你打算獨佔姊姊嗎?」
李長埈同樣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微笑:「永宅,你的敬語呢?」
兩人之間竄過一陣尖銳的冷冽氣息,就在孫永宅想開口時,李長埈已經一掌拍在孫永宅肩上並且大笑:「噗哈!我才不會獨佔啦!我沒跟你講只是因為我怕你笑我而已,畢竟你看,你跟別人可以處得那麼好,顯得好像只有我還在原地踏步啊。」說著李長埈便稍稍偏頭,感到羞愧的噘了噘嘴。
「……我會陪你一起啊,我不會留你一個人的。」好似被緊勒的情緒鬆開,孫永宅笑了一聲。
「哎,我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跟誰談戀愛都好,我不會生氣的哦!」李長埈眨了眨眼。
「我才不怕你生氣呢,我只怕你孤單而已,長埈哥。」孫永宅哼笑,他走過李長埈身邊淡道:「你不會真的獨佔姊姊吧?」
「哈,這什麼問題……」李長埈難以回答,看著孫永宅離去的背影,李長埈趕緊補充了句:「不會的啊!」
聞言,孫永宅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李長埈後露出滿意而陰暗的笑容:「我們去看看姊姊過得如何吧,怎麼樣?」
「啊?!真的要嗎!」李長埈被這提議嚇到。
「就去看看而已,是可以的吧?」孫永宅安撫對方。
「嗯……我想應該可以,你不會哭吧?」
「我已經很久沒哭了哥,別再損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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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街口躊躇了十幾分鐘,李長埈和孫永宅不斷安慰彼此不要緊張,但越是這樣就越是緊張,他們已經站在金妮絲家的前方了卻遲遲不敢靠近,像個鬼鬼祟祟的小偷一樣不斷探頭看向門口有沒有人進出,什麼動靜也沒有,而他們卻也無法鼓起勇氣去敲門直問金妮絲本人。
「啊啊——都已經來了,卻沒辦法直接跟姊姊見面,我快煩死了。」孫永宅蹲在地上揉亂了頭髮,懊惱的雙手抱頭。
「說不定她剛好出門了。」李長埈還站在轉角看著,他說:「還是我們去問問她的鄰居?」
「……要是姊姊有了新歡,我一定會沮喪得要死。」
「你不要烏鴉嘴啦!」
兩人待在轉角談話的期間,李長埈注意到有人停在金妮絲家門口,便立刻叫孫永宅起來一起看,他們就這樣看著一名陌生男子步上三個階梯站在門前,拿著鑰匙將門打開後進入,看著人關上門後,孫永宅跟李長埈呆呆的望向彼此。
「那是姊姊的家人嗎?」李長埈問。
「但姊姊不是獨生女嗎?」孫永宅說。
「那那個人是誰啊?」
「我怎麼知道?」
「都是你烏鴉嘴啦!」李長埈氣憤的抓住孫永宅的領子用力搖晃,孫永宅無辜地皺眉大叫:「干我什麼事啊!又不是我願意的!」
「還是我們看錯戶了?有可能那個其實不是姊姊的家?」李長埈倏地停下拉扯對方的行為,像在說服自己一樣喃喃道。
「那就靠近看吧,在這裡也沒什麼進展。」孫永宅說,拍拍對方的手讓人鬆開自己的領子。
兩人就這樣故意想裝作路人一樣經過金妮絲家門前,睜大雙眼瞟了一眼窗內但什麼也沒看見,最後李長埈跟孫永宅走進了金妮絲家隔壁的糖果店,想向店員詢問金妮絲家的任何線索,李長埈講話拐彎抹角的跟女店員聊著,憑藉他的好口才及開朗的笑容女店員也很樂意陪他聊天,孫永宅則是隨意看起糖果來,買了一堆各式各樣的糖果。
最後,他們從女店員的口裡聽見關於隔壁家夫妻的事情,丈夫是個溫文儒雅的藥劑師,而妻子同樣是個溫柔的好人,屋子是女方家夫婦的,他們四人正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最後的最後,還聽見女店員說了這麼一句:「金小姐真幸運,有個那麼好的丈夫」。
走出糖果店後,李長埈和孫永宅坐在路邊吃著索然無味的糖果、沉默不語地發呆了好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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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像出來嗎?」
和女藝人剛結束性事,在人離開後李長埈望著穿上西裝外套的孫永宅問道,而孫永宅仍低著頭:「沒有,你有嗎?」
「沒。」李長埈呼了口氣,調整手錶的位置:「哪那麼容易。」
變成藝人之後他們感受到了身價被他人評論的明顯感覺,而李長埈和孫永宅也不會忽略掉自身的價值在他人眼中代表著什麼,而有些人就是會看見還年輕、涉世未深的兩個菜鳥,有意無意地遞出一夜情的邀約。要是被發現的話可就糟了,但前輩們總有許多好方法讓真相藏在暗處,無人可及、沒人察覺,而對他們來說除了壞處之外也不是沒有好處,何不想想好處呢?只是單純洩慾順便滿足前輩的好奇心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們總會閉上雙眼,試著將身下的人幻想成金妮絲來填補非相愛之人間性愛的空虛,但根本辦不到。
反應、叫聲、身材、性格,就完全不是金妮絲,那又怎麼可能有辦法想像成金妮絲?
「我覺得下次不要接了,」孫永宅皺起眉:「為什麼有些人口交會發出那麼大的聲音?我覺得好可怕,好像要把我的胯下吃掉了!」
「哈哈哈哈!我也不習慣,那就算了吧。」李長埈對孫永宅的抱怨感同身受的笑出聲:「我也不想再看人臉色了,尤其是付錢要我們跟她做的那種。」
「嗯,反正我們不靠這種事也能賺錢。」孫永宅說,兩人在打理好穿著後走出房間。
「唉……我們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受前輩們歡迎,我可真沒想到。」李長埈將房門鎖上後鑰匙放進口袋裡,走在飯店的走廊上,地毯讓腳步聲變得低沉,李長埈按了向下的電梯按鈕,他瞥見孫永宅的領口:「喂,你的領子上有口紅印。」
「嗯?啊?!搞什麼!」孫永宅拉了下衣服,才看見自己白色的襯衫領口上有著明顯的紅色唇形,他煩躁的用外套遮住:「壞了我一件衣服,氣死我了!我最討厭這種事了!」
「哈哈,告訴你件好事吧。」李長埈乾笑幾聲:「我的褲子被她扯破了。」
「哈哈哈哈!什麼?!哪裡?」孫永宅放聲大笑。
「褲襠的地方,」李長埈扯了扯繫著皮帶的褲頭,原本能緊貼著腰際的地方變得鬆垮垮的:「你看,旁邊都裂開了,風都能灌到我的腿上。」
「太扯了吧!啊哈哈哈哈哈!我、我快笑死——」
「我再也不想跟這種女人做愛了——!」
兩人在互開玩笑的笑聲下進入電梯,聽著電梯裡的平靜音樂,讓李長埈和孫永宅焦躁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些,走出電梯後李長埈到櫃檯還了房間鑰匙,他們走出飯店。
「即使正大光明的走出飯店也沒有狗仔偷拍,不夠有名的好處就是這樣。」李長埈說,悠閒地手插口袋。
「現在的定位是最理想的,未來就沒辦法這樣了吧。」孫永宅道。
「嗯,我們遲早會變得比現在有名。」
「你記得卡穆問我們未來會不會各自結婚的問題嗎?」
「記得啊,他第一次問我們有關結婚的事情呢,不過他確實說出了重點啦。」
「確實是遲早的事情……」孫永宅望著街邊遠處:「當初說好有一番事業就要親自去接姊姊,但她都已經結婚了,我們還能這樣忍耐多久?」
「我不知道,我們不就是因為忍耐不了才沒拒絕別人嗎?」李長埈並肩站在對方身邊說。
沉默了幾秒,孫永宅淡道:「我們現在的狀態簡直像浸泡在廚餘裡一樣。」
「哈!」李長埈仰頭大笑一聲。
「要怎樣才能像姊姊一樣輕輕鬆鬆的放下過去然後找新歡結婚啊?」
「把她綁架過來問看看怎麼樣?」
「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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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足了一筆錢後李長埈和孫永宅等都沒等,就想立刻用在重建孤兒院上,不過基於不了解流程所以還是請教了洪周燦幫忙,而在洪周燦的贊助及介紹下,打造新孤兒院的計劃開始了。
從與建築師和室內設計師討論期間就花了兩個月來回修改,首先從建築結構開始,李長埈和孫永宅規劃了樓層房間及用途,由建築師劃出設計稿後又和兩人討論修改,接著是室內設計,孫永宅也不知去了幾趟材料行看瓷磚與牆板,李長埈每次看圖鑑本都用標籤紙貼上挑選出來的樣式最後再由兩人來回精準挑選,才有辦法選出真正想要、又適合孤兒院的裝潢材質出來。
他們規劃出了相當完整的通道管線,當然,李長埈和孫永宅絕對捨不得拿掉他們習慣又最愛走的密道。以及,他們空下了四樓的閣樓,與舊孤兒院一樣只安裝了一扇圓窗,雖然他們只是想保留與過去一樣的房間還沒打算放些什麼,但之後會想到的。
而,最難受的時刻來臨了,李長埈和孫永宅站在舊孤兒院前,眼睜睜看著過去的家就要這樣被拆除,當巨大的鏈球砸破屋頂、將四樓打出一個大洞時,李長埈跟孫永宅都忍不住顫抖著失神慘叫。那可是他們以前的房間啊!
「我……受不了……這太難受了——」李長埈臉色鐵青地轉身,背向被砸穿與拆除發出吱呀崩塌聲的孤兒院,他腳步不穩的走下山丘:「我不看了,我要先離開這裡……」
「我陪你吧,我也沒辦法忍受家被這樣摧殘。」孫永宅跟在對方旁邊,低著頭走路:「簡直就像戰爭,孤兒院好像被炸彈炸到一樣,好可怕。」
「我們沒忘什麼東西吧?」李長埈說。
「就算現在想到也來不及了吧。」孫永宅哈哈兩聲:「我們有拿出我們的東西了,你記得我們來回檢查了三遍吧?」
「嗯,那沒事了。」
「上次來的時候樓梯都不能走了,我們踩斷了好幾個階梯……」
「對啊,閣樓還漏水了,我們的床居然還長青苔。」
「……我們真的離開孤兒院,去工作了呢,長埈哥。」
「我也從沒想過我們會離開孤兒院,我一直覺得我們即使死了也會在孤兒院。」
「舊孤兒院?」孫永宅苦笑。
「舊孤兒院。」李長埈也回以淡笑,道:「院長的孤兒院,是我心目中最棒的家。」
「不過我覺得我們的孤兒院也會很棒,有可能會是世界上最棒的!」孫永宅緊握雙拳,興奮地說道:「好希望趕快建好哇!那可是我們的孤兒院啊!」
「我們的……」李長埈挑眉,接著輕笑一聲:「這話聽起來真不錯,我們的孤兒院。」
孫永宅和李長埈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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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孤兒院建好了,近幾個月的好天氣加速了建築的座落,李長埈和孫永宅理所當然成為了第一個進入新孤兒院的人,雖然早就在建造時前來視察很多遍了,空蕩蕩的新孤兒院也尚未經過打掃,可即使如此,看見兩人一同在舊孤兒院的土地上建立起新孤兒院、意識到這裡是新的家,讓李長埈和孫永宅感到十分震撼且心情激動。
他們走在走廊上,因為沒有鋪地毯、也沒有放任何家具,所以聲音反彈在牆上會產生一道道清晰的回音,兩人走上三樓,走進未來的辦公室內環顧兩人的房間及窗外,最後,李長埈和孫永宅打開大牆中間的那扇門走上四樓的閣樓,木頭底板及三角形的天花板,圓形的小窗子,氣味與光線,踩在地板上的感覺,和過去他們兩人的閣樓房間一模一樣。
李長埈和孫永宅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低下身坐在地板上,有說有笑並相當興奮地規劃起新孤兒院內的裝潢,就像過去在舊孤兒院,兩人會坐在閣樓的地板,說著沒有人會察覺到、只有彼此說給彼此聽的話。
接著不過兩天便開始將先前購置的家具通通搬進了孤兒院內,李長埈和孫永宅從一大早忙到晚上,幾天時間才把規格及坪數增大的新孤兒院打理好,現在孤兒院內的佈置差不多都準備好了,只差職員、以及最重要主角……也就是孤兒們。
「手續處理好就能接一些狀況比較緊急的孩子來了。」孫永宅說,兩人走進乾淨的辦公室,來回看了看彼此分開來的房間,孫永宅接著說:「還沒找到保母的期間我們可以照顧孩子們,不過經紀公司那邊……」
孫永宅講話的同時,李長埈幽幽地揪住孫永宅的領子領著人走到辦公室的沙發旁,李長埈將人推倒於沙發,接著在孫永宅來不及反應前就跨坐在人身上,李長埈笑了笑:「我有跟公司說過啦,說新孤兒院開的期間我們可能會很忙,所以通告得少接一些。」
「嗯好……」孫永宅望著騎在自己身上的人挑眉:「哥?」
「哎呀!終於等到卡穆不在、經紀人不在、誰也不在的時機了嘛!」李長埈扯鬆領帶,興奮的模樣一覽無遺:「我已經忍很久了,現在就來幹一發吧!」
「哈、我也有同感,但你也太急了吧。」孫永宅也順應對方脫下外套的行為解開自己襯衫的釦子。
「反正只有我們,要去大廳做愛也行啦。」李長埈笑嘻嘻的說,低頭在孫永宅的臉上啄了一下。
「——果然,我們都忘不了姊姊教給我們的東西……」孫永宅垂下眼,抬手輕撫李長埈的側頰及頸項,將人拉下後再度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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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永宅正打算從經紀公司下班後繼續去視察孤兒院搬入家具的狀況,但才剛解決完一部分的作詞,正在收拾紙筆時就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長埈碰的一聲打開門,他壓低語調又快速的開口:「姊姊的丈夫死了。」
孫永宅聽了便直接扔下手上的東西,和李長埈一樣以極快的速度跑出經紀公司,孫永宅坐上副駕駛座:「你從糖果店聽來的?」
「對,我只是想在孤兒院開始營運前再去打聽最後一次,結果沒想到會聽到這種——好消息?」坐進駕駛座,李長埈挑著眉升高語調後踩下油門。
「多買一組家具吧,就放在四樓。」孫永宅說,李長埈彈指:「跟我想的一樣。」
「我明天就去找設計師談談。」孫永宅揉了揉額際:「你覺得我們邀請姊姊回來當甜點師好嗎?會不會很不解風情?」
「一般來說守喪要多久啊?」李長埈也因思考而皺眉:「我也不想在姊姊還沒整理好情緒的時候就去刺激她,要是她哭著說丈夫的事情,我一定不會露出什麼好臉色……」像是預想到最糟糕的情況,在等紅燈時李長埈靠著方向盤、用左手掐住臉頰無奈的說。
「我想也是。」孫永宅拍了拍李長埈的腿:「不然給姊姊一個月的時間吧,你覺得怎麼樣?反正孤兒院還需要買一堆裝飾品,在接孩子們前還有員工習慣工作也需要一段時間,一個月剛剛好。」
「好,就這麼辦吧。」李長埈很快地同意了建議。
車子開到了街邊後停下,兩人越過了一個街口後來到每次觀察金妮絲家的那個轉角,不過這次李長埈和孫永宅沒有繼續站在遠處看著,而是走近了金妮絲家門口,他們看見一大片沾染在石磚地板上的深紅色液體痕跡。
「噢對了,店員說她丈夫是車禍身亡的。」李長埈說。
「就在這?才剛出家門就?」孫永宅感到荒唐的皺眉,他看著地上的血漬,距離金妮絲家門口也不過兩步的距離。
「應該是吧,不然也不會是其他地方……」李長埈說著的同時一陣門被打開的細碎聲響起,兩人立刻慌亂的擠進隔壁的小巷子,探頭看著金妮絲家的門被打開後再度關上。
而這次出現的身影總算是他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金妮絲,儘管她已經改變了穿著風格與髮型,但李長埈和孫永宅仍然能一眼就認出來。他們觀察金妮絲低頭將門鎖上後走下階梯,看都不看發生車禍的地方一眼,便背過身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確定沒被金妮絲發現後兩人才從窄小的巷子掙脫出來。
「姊姊……是姊姊欸!」孫永宅用氣音尖叫、興奮得直跳腳,明明已經是個大人,但時隔多年好不容易見到深愛的人,心臟還是和過去一樣心動地砰砰亂跳:「你覺得姊姊怎麼樣?」
「姊姊還是綁了辮子,但她盤到頭上去了!」李長埈也興奮的快速說道。
「我不是在說這個!我意思是她打算去哪裡!」孫永宅說著便開始打算跟蹤金妮絲,他走在前方時刻注意金妮絲的動靜。
「不知道啊,可能買花?」李長埈說,跟著孫永宅開始跟蹤一名女性,兩人變得疑神疑鬼的,一下故作自然、一下在金妮絲有可能回頭時貼著牆壁走。
「買花要幹嘛?」
「悼念啊。」
「哦,這麼說也是。」
「然後我剛剛才想起來,還有件重要的事沒說。」
「什麼?」
「姊姊的父母也去世了,糖果店那邊跟我說是一年前兩個人都因病去世。」
「這算是重要的事情嗎?」
「意思是現在姊姊身邊都沒有親人啊!所以不會有任何人牽制她了。」
「哇,那確實是好消息。」
走了三條街,總算看見金妮絲停在某家店的門口,李長埈和孫永宅便躲在轉角後方,看著垂下眼簾、陰鬱的金妮絲從提包裡拿出鑰匙打開大門後走了進去,接著那家店的招牌與窗口亮起、暖黃燈光透過玻璃窗灑落街邊的地板上,他們從轉角走到對街,才看清金妮絲去了什麼地方。
「——藥局?為什麼她要來藥局?」李長埈看著招牌疑惑地偏頭。
「她的丈夫不是藥劑師嗎?感覺這是姊姊現在工作的地方。」孫永宅隨口道自己覺得合理的推測。
「嗯……我們下次再來吧。」李長埈轉頭看著孫永宅道,而對方「啊?」了一聲,李長埈接著解釋:「我還沒準備好要見她啦!下次再來打招呼吧!」說著李長埈就拉著孫永宅的手腕走。
「下次穿的好看一點之後再來吧,」與李長埈在街上踱步,孫永宅瞇細雙眼:「姊姊變得好漂亮……我覺得我可能沒辦法看她的眼睛。」
「我們現在可是藝人啊,是偶像呢!我們也變得很帥氣啊!」李長埈笑著鼓勵。
「也對。」孫永宅瞬間開朗地笑起來:「好期待一個月後啊!」
「我也是——我也是——!」李長埈拉著孫永宅的手用力晃,兩個男人就這樣唱著快樂的小曲、邊走邊跳的越過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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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緊張。」孫永宅說,他捏緊雙手滿臉不確定。
「我看起來怎麼樣?」李長埈說,拉了拉西裝外套,孫永宅則維持難受的表情努唇:「還不錯,那我呢?」
「你也很好。」李長埈拍拍孫永宅的手臂,接著轉頭觀察著牆角對面,李長埈激烈的揮手:「藥局燈暗了,姊姊要出來了!我們該過去了永宅!」
「喔我真的沒把握,我好想吐。」孫永宅沮喪的搖頭晃腦,跟在李長埈背後兩人跨越大街走向藥局,孫永宅喃喃低語:「如果姊姊看到我們後逃走怎麼辦?要是跟那時候一樣怎麼辦?啊……」
「那就……放棄啊。」李長埈苦笑道,他回頭看向孫永宅:「我們也撐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這次若是失敗,我們就從此放棄金妮絲吧。」
「……好。」孫永宅望著對方說,苦笑了下:「但長埈哥。」
「嗯?」
「你之前說了你不會放棄姊姊吧?你真的有辦法放棄嗎?」
「……如果姊姊不回應這份喜歡,我也沒辦法永遠喜歡她的,所以……」
「我知道了,我會陪你的,沒事的。」
「哈哈……謝謝你,永宅啊,」換李長埈苦笑:「妮絲出來了,我們走吧。」
「嗯,走吧。」孫永宅淡笑道,兩人緩步接近,走到正在鎖門的金妮絲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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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成功了!」
「你也成功了!」
「我們把妮絲帶來孤兒院了!」
李長埈和孫永宅將金妮絲成功關在閣樓後,回到辦公室都忍不住開心舞蹈,兩人激動的抱在一起跳著轉圈,想不到會那麼順利的就將金妮絲帶來孤兒院。
「啊,我要哭了,我沒想到真的能……嗚……原本不抱希望的……」孫永宅雙手掩面後揉著臉,李長埈笑了:「你還說你不會哭了!」
「這是喜極而泣!」
「姊姊居然這麼樂意的樣子,我也很驚訝。」李長埈雙手抱胸,歪著頭擰眉。
「她果然也很想我們。」孫永宅興奮的說:「我們互相思念,果然之前的愛沒有白費啊!我快感動死了。」
「哈,所以說為什麼要離開我們呢?姊姊大概也很後悔吧。」李長埈哼笑一聲,他將口袋裡用小袋子裝著的白色粉末扔進垃圾桶:「明天去採購些姊姊想要的東西吧。」
「世上沒有後悔藥啊。」孫永宅回以冷笑,「沒問題,她想要什麼都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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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金妮絲沒有私慾,怎麼可能?李長埈可沒辦法忍耐,在將金妮絲摟抱於懷、聽見她說自己是多麽思念他幾乎要讓李長埈發狂,他愛金妮絲,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會是,李長埈就此陷入金妮絲而從未想過要逃離。
但孫永宅。孫永宅在這裡。
李長埈看向被打開的門,孫永宅走進門後看見李長埈與金妮絲肉體交纏的模樣,孫永宅僵住的表情,讓李長埈不知怎的無法憐憫卻也沒有一絲愧疚感。「你太鬆懈啦」本來就是如此嘛。
然而看著抱在懷裡的女人被別人強吻是什麼感覺?李長埈越過金妮絲的側頰看著孫永宅,直視著孫永宅。那個打斷他正在與愛人進行親密交流的人,那個他必需得分享一切、平分一切的對象,他的至親他的兄弟他的家人幾近他靈魂的一部分,他的孫永宅。
這是什麼心情?感覺心臟被人扔進漆黑的地方一樣,一片空虛,但又混亂。這是什麼感覺?胸口怎麼劇烈冒出強烈的憎惡,我?對永宅?怎麼可能。不會的。我可是永宅的哥哥啊。
但李長埈凝視著孫永宅的眼神可謂十分黑暗。
孫永宅親吻金妮絲的唇瓣、纏繞舌尖,汲取著金妮絲的所有,交換呼息的途中孫永宅緩慢地睜開雙眼,他看著金妮絲被吻得暈眩的模樣心底不禁感受到觸電一般的溫暖竄過,他想念金妮絲想念得快要死了,現在終於能吻到這個思念至深的人、感覺到對方也沉浸於自己,讓孫永宅無法自拔。可接著無法忽略的、孫永宅的視線越過金妮絲的臉頰,對上了李長埈直視過來的眼睛。
已經多久沒看見長埈哥這副想搶玩具的模樣了?
孫永宅凝望李長埈,與對方一樣互不退讓,孫永宅因得意的笑意而皺起了眼睫,他壞了李長埈的好事,這只是個私自偷跑不分享給親密兄弟的小小報應。別想獨自佔有金妮絲啊,不要得意忘形了,金妮絲是我們的,我們兩人共有的。已經不是會對玩具生氣的小孩子了,面對一個活生生且摯愛的對象,我們得更加理性成熟一點,是吧。
多為我著想一點好嗎?長埈哥。
你不會不懂我的意思吧?長埈哥。
從之前到現在,直到未來都會是這樣,你我都很清楚,不準犯規、不準越界、不準不遵守約定。
沒事的,我們一起玩不就好了?未來有很多時間,你有屬於你的時間,我也有我的。
金妮絲在這哪兒都不會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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