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3 Attach
已更新：2021年7月3日
「這一個月下來，工作還可以嗎？」院長露出和藹的微笑問，而我站在辦公桌前，也揚起嘴角聳聳肩：「非常好，我很喜歡這份工作，也喜歡這個環境。」
「啊，那真是太好了！」院長高興地拍手兩下：「孩子們也很喜歡妳，妳的甜點我們職員也確實都很喜歡。」
「謝謝大家的賞識。」我微笑道。
「不過我知道……那兩個孩子，最近特別喜歡纏著妳？」院長雙手撐在桌面上搓揉，他挑眉看向我。
那兩個人……是啊那兩個人帶給我的，已經遠遠超過困擾的範疇了。我暗自想，但當然不能說出口。
「或許吧。」我回答得故意像是該讓人多問幾句，院長又將眉毛挑高幾厘米。
「……既然他們這麼喜歡妳，我想請妳……幫忙多看照他們一些。」
我楞了會，這明顯不是我要的回答。然後用不是很願意但也不失禮貌的表情道：「我……？」
「畢竟他們信任妳。」院長抿唇露出無奈的笑，「有任何問題可以跟我說，好嗎？」
……我要怎麼拒絕呢，而院長說的也是真的。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李長埈與孫永宅對我的態度已經不僅僅是信任了，我想求得一些援助來隔開點距離，但這麼看來沒人能夠幫我。
我走回房間，一打開門就看到孫永宅趴在我的床上，跟躺在地板的李長埈翻弄著我的書本，我因為衝上腦的憤怒而憋住氣，關上門後走到他們之間搶回那本被翻爛的書。
「不準亂碰我的東西，不然我把你們拽出去。」我低聲道，十分不悅地走到書桌前，拿重物壓在書上想讓被折壞的頁面撫平一些。
「姊姊，妳那本書是什麼東西？我們看不懂。」李長埈的聲音在我背後道。
「上面有很多數字，是密碼嗎？」孫永宅跟著問。
「姊姊──姊姊──」接著兩個人用耍賴的聲音叫著，我不耐煩的轉過身，雙手叉腰道：「是食譜！我自創的食譜！我從來沒給人看過，你們不應該隨便亂碰我的東西，我讓你們待在我房間已經很好了，現在這裡不是只屬於你們的秘密基地，給我認清這點！」
說著我便伸手在孫永宅與李長埈兩人的腦袋上捶了不重也不輕的一拳，他們抱著頭發出哀號。
「姊姊生氣了。」
「姊姊生氣。」
那兩人像布穀鳥一樣重複。哎，我已經習慣了這兩個人的說話方式，平時放鬆的狀態李長埈與孫永宅從不會好好講話，只有在嚴肅或認真的時候才像個正常人……
我忍不住想起逃回房間的那天，一陣冷顫竄過尾椎，我閉上眼搖了搖頭。
»
「希望妳記得，這裡是我們的秘密基地啊。」
陌生的男聲拂過我的右耳邊，但那之中又有那麼一丁點熟悉，我知道會這樣闖進我房間的除了李長埈與孫永宅之外不會有其他人，但……他們不是不會說話嗎？
瞳孔震顫地看向右邊，眼睛習慣黑暗後那陰暗中被窗外閃光隱隱照亮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是李長埈，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幽笑，我立刻轉向另一邊，孫永宅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們嚇到她了，長埈哥。」孫永宅冷靜地說。
「啊，抱歉，因為怕妳大叫才抓住妳的。」李長埈說著便鬆開摀在我臉上的手，孫永宅也不再牽制雙手與腰際，我的身體得到了自由，但我還無法從〝他們居然會說話〞的震驚中脫離。
我來回看著他們兩個，眼裡滿是不信與害怕：「你們……為什麼……」
「我們聽到教師要讓我們去上學的事情，我們不喜歡。」孫永宅語氣冷漠的說，李長埈接著道：「所以我們想來跟妳講，別跟院長說要讓我們上學。」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與教師的對話內容？那肯定是偷聽的，怎麼偷聽的我就不想問了，對孤兒院構造熟悉無比到甚至能在屋內走密道、屋外爬牆翻窗的這兩人要實施勸說簡直不可能。方才他們才二度闖進我房裡、將我逼到了恐懼的最頂點。
我雙手撐在地板上，低頭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平復一些，辮子垂在空中輕輕晃動著，幾秒後我才總算抓回言語能力，只不過唇瓣仍然微微顫抖：「你們會說話……也會思考、明明是正常人……」聲音很無力，就像暴風雨中被摧殘的路邊小花，我緩緩抬頭，不解地望著他們：「為什麼要欺騙大家？」
李長埈與孫永宅對望一會，接著異口同聲地開口：「因為想一直留在這。」
「裝笨的話，大家都會相信。」李長埈說。
「而且裝笨很容易。」孫永宅說。
「院長相信我們有症狀，所以讓我們繼續住在這。」
「我們會照顧小孩，這裡也需要我們。」
龐大的資訊量在驚嚇過後的我腦子裡轟隆作響，我擰緊了雙眉，怯怯開口：「那為什麼……要讓我知道？」
窗外閃電劃過，雷聲才隨後趕到，光亮在那兩人身後描繪出明顯的身形與臉龐，李長埈與孫永宅不約而同地揚起嘴角，那是看見無能為力的弱者、因為抓到對方把柄而得逞的笑。
「為什麼呢？」他們像在反問，像在嘲笑我的疑問，像在要我檢討自身，也在暗示不留任何餘地的威脅──
『不準說出去。』
»
相處半個月後我也大概瞭解了，那是因為我會對他們感到害怕的這個原因，讓他們認為我很好控制。
雖然越是與他們相處，那份恐懼就不斷往下降……尤其看著李長埈與孫永宅懶洋洋的模樣，就很難覺得他們會對我產生什麼威脅。
……我其實也很清楚，我害怕的是預測不了他們任何行為的這件事，即使他們能正常思考與溝通，但還是能從許多地方看出李長埈與孫永宅的異於常人之處，在他們兩人之間彷彿有著透明的薄膜將外界隔絕開來，他們有著自己的世界與平衡，而那些都是我知道也無法干涉絲毫的事情。
「我得和你們說，我沒辦法阻止教師去跟院長提讓你們上學的事情。」我坐在椅子上側過身道，孫永宅正坐在地板上、雙手翻弄李長埈的頭頂髮絲好像在研究毛囊一樣，我這麼說了之後他們抬頭看向我，那眼神讓我感到無措，我別過頭：「那是教師起的建議，所以我沒辦法阻止她，要是讓她懷疑起你們……對你們也不好吧？」
「嗯……那就沒辦法了。」李長埈說，他頂著一頭亂髮對孫永宅笑：「我們會同班吧。」
「……明明不想去。」孫永宅不滿地噘唇，將對方的頭髮整理好之後他重重地放下手，因心情焦慮而揉著雙手指尖：「我們可以跟院長說不想去。」
「如果要直接跟院長講的話，我們可以試看看。」李長埈說，靠近看著孫永宅像是要逗對方笑，孫永宅便放棄地垂下雙肩：「嗯，試看看。」
感情真好。無論是誰看到這副畫面都會如此感嘆吧，李長埈和孫永宅雖然性格不同，但卻能如此契合，這也是令人誤會他們是雙胞胎的原因吧。俗話說人的臉會越來越像與親密的人，他們兩人或許就是這樣的感覺。
「姊姊，學校是怎麼樣的地方？」孫永宅忽地朝我問，我才從思緒裡回神過來。
「嗯……很多人，要跟很多人相處的地方。」我說。
「我們不能在那裡待太久……」孫永宅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無法好好表達，我起身走過去，在兩人旁邊坐下：「為什麼呢？」我輕聲問。
「我們……會變得不一樣……」孫永宅低著頭喃喃道，但此話一出李長埈就立刻打斷：「不會的，我們可以不要理別人。」
李長埈握住孫永宅的手，讓對方不再搓揉手指，他用力按著孫永宅的掌心，李長埈低頭像是想把自己的臉貼到對方面前一樣，他道：「永宅。」
對方沒回應，李長埈又喚了一聲：「永宅啊。」
孫永宅抬頭，眼眶似乎微微發紅著，他望了李長埈一會兒後不發一語地將臉埋到對方的右肩上，李長埈便像安撫動物一樣撫摸孫永宅的背部，嘴裡發出咻咻的聲音，像是想逗人笑、好驅趕負面的情緒。
我也伸手摸摸孫永宅的頭，淺笑道：「沒事的，說不定學校比你們想像中的還要好玩。」
聞言，孫永宅抬眼看向我，接著垂下眸，下巴靠著李長埈的肩膀口齒不清的說著：「如果長埈哥覺得好玩，那就好玩……」
「永宅在我才覺得好玩。」李長埈咧嘴笑道，看著兩人黏在一起的模樣我不禁輕呼了口氣，揚唇微笑。
孫永宅的視線再度轉向我，他沒開口、也沒發出聲音，但那滿是憂慮的視線似乎在努力告訴我他溢出胸口的不安。最後孫永宅擰著眉閉上雙眼、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彷彿在否認、不接受、無法樂觀看待要去學校的事實。
而李長埈以為他只是在蹭自己的肩膀，便順應對方的撒嬌將人抱緊了些，但他看不見孫永宅的表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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