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2 Aim
已更新:2021年7月3日
因為孤兒院内的人數不多,所以我做為甜點師同時也是副廚,會與主廚負責食材的處理與所有人的三餐,老實說,空閒的時間比我想像中的還多。
沒事的時候我常常一個人在孤兒院内逛來逛去,也會坐在外面的草地上看孩子們遊戲,而這一個禮拜下來,我看著李長埈與孫永宅與孩子們玩耍互動,即使他們長得比其他孩子還要高大、看起來根本是兩種世界,但能感覺得出孩子們都把他們當成哥哥,而他們也確實深受依賴。
孩子們踢足球時那個在場上跑來跑去的活躍身影、與孩子們擊掌又歡呼的,是李長埈,那個運動沒多久就中途離場、和其他沒有踢足球的孩子蹲在一旁觀察花花草草與昆蟲的,是孫永宅。我也學會了不看臉就分辨他們的方式,也認知到他們確實不是雙胞胎的事實。
而神奇的是,即使李長埈與孫永宅幾乎不會說話,就算說了也只會講幾個單字,但他們還是能與孩子們相處得很好,就算有幾個孩子年紀小就思慮清晰、伶牙俐齒,與他們兩人的智力有著明顯差距,李長埈與孫永宅還是深受所有人的喜愛與信任,可能是因為在被領養或是獨立前有兩位哥哥的照顧,給了幼小的孩子們不少安心感吧。
在孤兒院内是有準確的時間表的,早上七點半起床盥洗,八點準時吃早餐,九點開始上課,課程中間休息三十分鐘,到十二點吃午餐,下午一點孩子們睡午覺,兩點起床後是自由時間,到下午三點繼續上課,直到傍晚六點吃晚餐,七點也是自由時間,九點前孩子們要洗完澡,十點上床睡覺,日復一日的規律生活。
我呢,準備三餐的點心就像每次都在準備給孩子們驚喜禮物一樣,今天是什麼?果凍還是蛋糕?又或者是布丁或餅乾?孩子們開始喜歡在送上餐前猜測是什麼點心,更有幾個聰明的孩子能從我使用的材料猜出點心是什麼,讓我不得不覺得在孤兒院工作比我想像中有趣得多,這些孩子們那麼乖巧又可愛,實在很難不喜歡這環境。
孤兒院的僱用教師是個外表看來嚴厲但心地善良的年長女性,我有時會與她聊天,而她也常常跟我分享每個孩子的狀況,從智力到習慣,甚至身體狀態都被這位教師好好的記住了,就像她腦中有本記載所有資訊的名簿一樣。
「啊,我已經很久沒給長埈與永宅上課了,那兩位〝男性〞。」某天下午的休息時間,我與教師坐在後院的長椅上一面吹風一面聊天,我問到怎麼沒看見李長埈與孫永宅和孩子們一起上課,教師這麼回答我,她正在強調他們的歲數早已不是小孩、而是成年的男人。
她輕抬了下眼鏡繼續道:「我能教的都教了,可他們對文字的存在沒有概念,妳能理解嗎?金小姐,他們能拿筆,但無法寫字,他們能寫出字母,但寫不出成形的句子,最後我只教會他們寫自己的名字。」
我張嘴愣了會,接著才會意過來:「難怪他們只會說單字,不會說很長的句子……」
「是的,而且不只這方面的障礙,我也很擔憂長埈與永宅永遠只能和孩子們相處。」
「您的意思是……怕他們的心智一直停留在孩童的階段?」我說。
「沒錯。」
確實,我也不得不承認看著李長埈與孫永宅,他們有著成年人的模樣(他們甚至還長得比我高!)卻還跟孩子們幼稚的打打鬧鬧、玩得手腳上都是泥土,那畫面看起來真是違和至極……
「他們是不是該去學校上課呢?」我微皺著眉提議。
「正有此意,我打算跟院長提議,不過院長認為他們的狀況不適合去上學的話,我也接受。」教師輕輕點頭。
但學校那樣的場所……沒有孩子陪他們、能讓他們融入的地方,對長埈與永宅來說會不會很危險?
我想問,但教師已經站起來,看了眼手錶後說要去備課,便轉身走進門內了。
»
來到孤兒院工作的第八天,與前些日子不同的是今天的天空被烏雲遮住、下著綿綿細雨,孩子們也就不能出去玩耍,他們都待在二樓的玩具間玩遊戲,而我在休息時間選擇到藏書閣看看書。
拉開門前,我聽見有人在藏書閣內對話的聲音,那音量很小,加上外頭下雨的聲音有些吵雜,實在沒辦法清楚辨別那究竟是誰,我也不想繼續偷聽,便敲了敲門,房內的對話聲戛然停止。
「嗨。」我拉開門,看見李長埈與孫永宅面對面坐在桌前便打聲招呼,他們只抬頭看我一眼,便繼續低頭在桌面的紙張上,兩人各握著一支鉛筆,他們似乎在玩彼此才知道的遊戲。
……等等,所以我剛剛聽見的對話聲,是長埈與永宅的聲音嗎?是他們在對話嗎?
我關上門後再度看向那兩人,我知道我的眼神一定充滿疑惑與質疑,好險他們顧著紙上的遊戲,沒注意到我失禮的視線。
我看向落地窗,窗子一半是開著的,白色的窗簾隨著風搖擺、時不時能聽見外頭的雨聲忽大忽小,那麼可能是雨聲讓我聽錯了。我搖搖頭不再多想,走到書櫃前取走我上次看到一半的書,走到方桌的角落、與李長埈和孫永宅為對角線坐著。
在我看書時他們兩人安靜地輪流在紙上畫來畫去完全沒有說話,一個字也沒有,就像平時只有兩人獨處時的互動一樣,李長埈與孫永宅就像有著不開口也能對話的心電感應能力,他們之間只需要眼神與行為就能理解對方的意思,根本不需要語言,他們開口的時候,僅止於需要跟彼此之外的人溝通的時候。
我看著書本上的文字,但卻一點也讀不進腦子裡,我實在很在意有關教師跟我說的事情,也就是李長埈與孫永宅該不該去學校的問題,雖然與我無關,但我仍然很擔心改變現狀對那兩人、對學校造成的影響。
大概半小時過去,我知道我沒辦法繼續看書了,因為我不斷用手揉著太陽穴、深鎖眉頭,這是當我苦惱時就會出現的習慣,而很明顯已經不是在看書,我也不打算繼續浪費時間。
就在我準備將書放回書架時,抬頭的那瞬間,我看見李長埈與孫永宅兩個人盯著我看,並不是偷看的視線,而是他們都轉頭注視著我,視線直直地釘在我的臉上,就連我注意到他們的行為,他們也沒有要收斂的意思。
一股冷顫竄過我的背脊。我立刻想起,這眼神與我第一天離去時感受到的視線完全一模一樣,就像他們知道我剛才在思考著什麼,能看穿我的所有舉動,穿透我的表皮、直視我的血液直至骨髓──
「怎麼了嗎?」我強迫自己露出自然的微笑問,理所當然的,李長埈與孫永宅沒有任何回答,我站起身,盡力不讓步伐看起來很倉促,將書放回書櫃後我走向門口,從餘光能看到他們仍然盯著我,我的指尖忍不住開始顫抖,而這份恐懼全都源自於對那兩人的未知,我只能用盡全力希望他們不會察覺到我的害怕。
「我先走囉。」我拉開門後道了句,接著關上門,走在走廊上的步伐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小跑步的奔下樓梯,我只想立刻回到我二樓的房間待著,我需要冷靜、需要一個小空間保護我的所有,我的畏懼與我的感官,不會被人盯著看的地方。
我跑到門前,以發抖的手從裙襬口袋拿出鑰匙,轉開鎖後我趕緊打開門、側身進入房間後將門上鎖,我靠著門板喘息,心裡不斷安慰自己安全了,我被房間庇護著,但就在閉眼深呼吸的同時一陣冷風吹來,撫過我的手臂、靜靜掀起一股不安,我轉頭看去,發現窗戶是開著的。
我離開房間前都會關窗的。
黑暗中伸來一隻手摀住我的嘴,身體同時被向後拉使我跌坐在地,我的尖叫與眼淚完全被埋沒於漆黑,身體被緊緊勒住,背後與身側的熱度告訴我壓制住我的可能是個活體,但我仍冷汗直流、心跳不受控使勁地震盪身體,我只能雙眼瞪大望著窗外、唯一的光源只有天空上隱約出現的閃電。
「希望妳記得,這裡是我們的秘密基地啊。」一個男聲貼在我的耳邊道,語氣似乎帶著笑意。
──是他們。我知道是他們。
我止不住全身上下的顫抖。我一點都不了解他們,完全不了解他們,但也從沒要冒犯的意思,為何……
為何要針對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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