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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相片FN

《tw-2》5 Love

已更新:2021年8月9日

  金妮絲睜開雙眼,看見的是白花花的床鋪,以及床頭櫃的檯燈籠罩室內的昏暗白黃光,房內有個小圓窗,上頭的天花板是三角形的,空間充滿了檜木的淡淡香味,聞起來有點乾燥,她雙手撐著床緩緩坐起身來,無意間動了下左腳後才察覺方才被銬上的腳鐐比想像中還沉,可能是因為有鐵鏈的關係。


  「咦、怎麼醒得那麼快,我還以為會睡一整天……」

  「要是你藥放得再少一點姊姊可能就會在中途醒來欸,太冒險了吧,哥。」

  「我不想讓姊姊的身體產生負擔啊!」


  對話聲從旁邊傳來,金妮絲注視圓窗一陣後才轉頭看去,李長埈和孫永宅站在那兒望著自己,微笑著的視線似乎還添了層憐憫,與目的得逞的詭笑。


  「姊姊,結婚後過得幸福嗎?如果很幸福的話,那麼妳丈夫死後的時間肯定覺得很孤單吧,妳有想過我們嗎?」

  「妳之前一直想要我們去工作不是嗎?我們現在賺了很多錢喲,像這樣讓妳不需要過著辛苦的日子,也能給妳所有想要的任何東西,所以哪裡都不需要去、也不需要煩惱了。」

  「噯,姊姊,妳覺得開心嗎?離開我們之後那段時間有比與我們在一起時還要開心嗎?」

  「這次沒有理由讓妳逃走了,所以不用怕了,我們不會再讓妳受委屈了。」

  「鐵鏈全部緊密焊死了,用任何工具都掰不開的,尾端鎖在地板的那個洞裡面,鐵鏈長度是剛剛好的,為了讓妳不可能跨出窗戶,天花板的樑柱很高,所以要用鐵鏈上吊也是不可能的。」

  「我們會用盡全力保護妳的,讓妳哪裡都不能去,當然,天國更是不行。」

  「不用害怕,我們不會傷害妳,我們可捨不得傷害最愛的人。」

  「但請死了終有一天會離開這裡的心吧?我們除了會給妳所有東西之外連三餐都會親自拿上來,另外這間房間還有盥洗室,連踏出房門的理由都找不到呢。」

  「所以,現在放棄掙扎會讓心理比較好過一點哦。」

  「我們能過幸福快樂的日子的,姊姊,相信我們吧。」


  金妮絲從頭到尾沉默地聽著李長埈和孫永宅的聲明與挑釁,她轉頭觀察房間四周,最後再度望向那兩個男人,與方才喝茶聊天時穿著正式西裝的的外表一模一樣、可現在兩人散發出的氣息卻完全不同,此刻李長埈和孫永宅單手插入口袋勾起唇角黠笑的樣子,無一不是在笑望著即使逍遙自在了多久最後仍然被抓回手裡、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逃脫手段的籠中之鳥,但金妮絲的雙眸中沒有任何不滿,也沒有一絲悲傷,面對李長埈和孫永宅兩人赤裸裸的好意說明交雜著行為表現的惡意,她平靜地眨了下深棕色的雙眸後輕聲開口。


  「──我剛才忘記說了,」金妮絲彎起雙眼淡淡微笑:「長埈,永宅,我很想你們。」




  世上有比憤怒與恐懼更為純粹的情緒,而意圖不是因為強烈而容易令人看透嗎。




  聞言李長埈和孫永宅似是忘記了表情該怎麼做般愣住,接著兩人像小孩跌入家人懷抱一般的、伸出了雙手緊緊抱住金妮絲,將頭個別靠在女人的雙肩上,他們語帶悲傷的低喃:「我們也很想妳,姊姊……」

  「……辛苦你們了。」金妮絲哀傷地垂下眉,以雙臂摟抱兩位大男孩的身體輕撫背部:「這幾年很難熬吧,能重建新孤兒院真的很不容易,你們做得很好喲。」

  「我們真的賺了很多錢!我們現在已經是藝人了!是偶像!」孫永宅急得分開來,雙手按著金妮絲的肩膀激動的說,李長埈也像是趕緊證明般道:「還超受歡迎!很多人喜歡我們!我們甚至還有粉絲呢!」

  「看得出來。」金妮絲微笑著偏頭:「那麼我就是你們的第一位粉絲呢。」

  「姊、姊姊!」孫永宅一副要哭出來的臉,接著又是雙手張開撲到金妮絲身上,她只好抱好這位情緒激昂的男人安撫,聽著孫永宅此刻因安心而鬆懈下身心俱疲的低泣,金妮絲一面輕撫著對方的頭部一面輕聲撫慰的話語,她抬眼看向李長埈,而對方正用強迫自己牽起微笑般望著,好似無法自然地傾瀉眼淚一樣。


  「長埈,你在逞強嗎?」金妮絲苦笑道,李長埈一頓後趕緊笑道:「我?我沒有,沒事的,這些年我們適應的很好,只是一開始永宅比較辛苦一點,因為他總是很怕自己哪裡做不好,相較之下我臉皮比較厚嘛,所以我其實不那麼辛苦。」

  「是嗎,」她說,抬手輕捧李長埈的側顏輕道:「我相信你,但不需要努力過頭了,現在我哪裡都不會去了,好嗎?」

  「……真的嗎?」李長埈覆上金妮絲的手背握住,擰起眉與眼睫的模樣像在忍住眼淚,孫永宅也從她的肩上離開,他紅潤著眼眶望著金妮絲:「妳真的不會離開了嗎?」

  「……哈哈。」金妮絲忍不住笑了兩聲,表情難看,她抓住左腳邊的鐵鏈,手不知原因地發顫引起鐵鏈擦撞的聲響:「我還能去哪?」


  如今這樣的問法顯得多麼可愛。金妮絲閉著雙眼深吸一口氣感嘆自己的無可救藥,李長埈和孫永宅似乎從未變過的,以同樣的方式愛著自己,金妮絲卻在這短短四年內遭受了多少變故與打擊,多少次,她總是想著所有人的離去、獨留自己一人在世上的結果不過是最小程度的報應,因為她拋下了李長埈和孫永宅、因為她沒有好好照顧家人、因為她沒有幫上丈夫的忙、因為許多地方她都沒做好──責任重壓以及情感至深造就的罪惡感就像天空塌下般壓在金妮絲的身上,她試著不讓自己去懷抱希望的活著,而那感覺就像是死了一樣。


  「我已經不想去哪了。」金妮絲說,被孤獨刺痛的身軀不禁微彎,望著兩人的眼眶承載薄淚:「我已經沒有地方去了。」


  現在,李長埈和孫永宅找到金妮絲了,回到她的身邊了,她怎麼可能會認為前些活在死水裡的日子比現在好呢。


»


  第二天早晨,李長埈和孫永宅真的親自送來了早餐,而且相當柔和地叫醒了金妮絲,若不是移動身體牽動了鐵鏈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金妮絲會以為這是場只出現在天堂溫暖而美好的夢境。


  「姊姊有什麼想要的嗎?我們今天去買。」


  金妮絲吃著以托盤小桌架在床上的早餐,她根本沒有離開床鋪半步,只是從原本的趟姿起身坐著而已,就在她覺得這待遇全面得像在對待病人一樣時孫永宅坐在床旁這麼問,金妮絲便咬著叉子思考了會。


  「你們又不讓我下廚,所以我也沒什麼特別想做的事呢……啊,唱片機跟唱片可以嗎?你們不是出了單曲嗎?我想聽呢!」金妮絲興奮的望著兩人說。

  「不過唱片機有尖銳的地方呢。」孫永宅眨了眨眼,李長埈接著道:「所以不行。」

  「咦?我不會那麼容易就被弄傷的。」金妮絲挑起眉笑著說,但李長埈搖了搖頭:「不行就是不行。」

  「嗯……那麼收音機可以吧?這樣或許能聽到電台撥你們的歌。」

  「收音機可以。」孫永宅說,他從胸口拿出一本小冊子與原子筆後,按了下筆的開關將物品寫下。

  「我也想看報紙,如果有關你們的報紙可以蒐集給我。」金妮絲輕撫下顎思考了會:「我想我還需要圖畫本、剪刀跟膠水,這樣我才能剪貼它。」

  「剪刀太危險了,不行。」李長埈果斷的說,這無理的反駁讓金妮絲皺起眉:「不過就是把剪刀,我不可能剪到自己的手呀!」

  「不行。」孫永宅說,聽人也跟著附和發出了否定讓金妮絲很不滿。

  「這樣我要怎麼剪報紙?」

  「用撕的。」李長埈雙手抱胸道,金妮絲便嘆息,投降般的靠在枕頭上:「好吧,就用撕的。」接著孫永宅又動筆將幾個品項補充在冊子裡。

  「嗯,還有日記,我想寫日記,可以幫我買筆記本跟文具嗎?」金妮絲望著兩人說,只見李長埈再度駁回:「筆太危險,不行。」

  「筆──就只是筆啊!鉛筆哪裡危險了?我又能拿鉛筆做什麼?」金妮絲氣得擰眉道:「你們說什麼東西都能給我,結果很多平凡無奇的東西卻都不給,而我不過只是想要一支筆!」


  李長埈和孫永宅對看了一眼,從原本的堅決轉變成了無奈及愧疚,李長埈也低身坐在床邊,他望著金妮絲充滿不悅的眼睛,語氣變得柔和:「姊姊,妳當初從二樓跳下去的時候在想什麼?有想過自己會受傷嗎?」

  「……那時候我根本不管受不受傷,我一心只想離開孤兒院而已。」金妮絲說道,她將視線移到旁邊後唇瓣因不開心而微微噘起。

  「老實說,我們小看妳了。」孫永宅說,他垂下眼簾,「我們以為妳害怕對抗我們所以會一直乖乖的待在我們身邊,但看到妳奮力的逃跑,甚至做了原本不敢做的事情,我們被妳嚇到了,同時也變得對妳刮目相看。」

  「所以我們不能讓這件事重蹈覆轍,我們所做的事都是在防範妳自殺。」李長埈苦笑道,金妮絲則皺眉:「你們為什麼認為我會自殺啊?」

  「因為那是逃離我們身邊的最後手段啊。」李長埈和孫永宅異口同聲地說,金妮絲聞言眨了下深棕色的眸子,她再度看向別處。


  「如果姊姊死在我們的家裡,那對我們來說絕對是有生以來最大程度的痛苦呢。」孫永宅揚起嘴角露出難看的笑。

  「所以我們無論如何都不希望妳受傷,對不起。」李長埈伸手以指節輕輕撫過金妮絲的頰邊至耳垂,他垂下眉淡道:「我們絕對相信妳的毅力跟聰穎,才會對妳設下那麼多限制。」

  「……我明明哪兒都不能去了。」金妮絲抬起左腳動了動發出鐵鏈聲響,呼出一口氣道:「擔心得太多了,笨蛋,再說我都已經在你們巢穴裡了,我才要擔心被你們殺害吧。」

  「我們不會殺妳的啦,我們才不會浪費這麼好的事情。」雖然話題恐怖但對話卻如家常便飯一樣輕鬆。李長埈微笑了下之後拿起擱在托盤上的叉子,插了一塊馬鈴薯起來接近女人面前:「今天的早餐是我煮的哦!來張開嘴,啊──」

  「我不是小寶寶,我可以自己吃!」金妮絲錯愕的羞紅了臉,但李長埈仍然帶著燦爛的笑容堅持要餵食的樣子,她只好趕緊握住對方拿著叉子的手將馬鈴薯吃下去,當作自己並沒有被餵到。


  「話說回來,姊姊想要的東西跟我們想像的完全不同耶?」孫永宅用筆的末端搔了搔頭部,視線從冊子上的筆記移到金妮絲臉上:「為什麼妳不說衣服或飾品之類的東西?」

  「我為什麼要那種東西?在這裡我有什麼必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理由嗎?」金妮絲雙手抱胸一面拒絕一面道,聽見這話讓李長埈皺著眉哎呀了聲:「我們會想看啊!」

  「我不想為了討好你們每天花時間打扮,之前我老是穿那幾件衣服你們不也沒說什麼嗎?」金妮絲從李長埈手上拿回叉子,繼續吃完盤內的烤蔬菜。

  「嗯……姊姊總是跟我們想的不一樣呢,我還以為女性都喜歡打扮。」孫永宅睜圓了眼睛說,像是初次見識到新奇的人物般。

  「我並沒有那麼時髦,你們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嗎?」金妮絲說,「倒是你們的想像變得狹隘了啊,是因為出社會工作後的關係?」

  「呀……認識過的女性都很喜歡收到項鍊或是首飾等物品呢。」李長埈說,看來拿眼前的人沒辦法,言下之意就像在暗指金妮絲比其他女人還要難對付。

  「確實有不少人喜歡,但前提是我在這裡沒必要展示給誰看呢,而我也對收藏沒有興趣。」金妮絲將盤內的料理吃完後酌飲著花茶,她大大的眼睛望向李長埈和孫永宅:「話說你們既然有機會認識其他女性了,那麼有試著去跟她們談戀愛嗎?」

  「沒有,完全沒有。」李長埈兩手一攤搖頭道。

  「我們不是誰都接受的啊!」孫永宅擰眉捶了捶自己的大腿稍顯激動的說。

  「真是浪費啊,明明可以多點戀愛經驗的,有很多好女人等著你們呀。」金妮絲輕描淡寫地拿起茶杯喝著花茶。

  「反倒是姊姊的話很讓人難以想像啊,為什麼妳能那麼平靜的講我們背叛妳的假設?」孫永宅噘唇道。

  「那你們又為何找上已婚並且背叛了你們的我呢?」金妮絲面無表情地說,她垂眸望著黏在杯底的茶葉及花瓣:「你們從前對我不會有特別的期待,但現在卻有,這才讓我感到難以想像。」

  「嗯……果然是因為相信姊姊會喜歡我們吧。」李長埈回頭看向孫永宅,而對方也在對望後點頭道:「而且姊姊這麼有趣的人哪裡都找不到了。」


  有趣……這兩人好像不止說了一次有趣,但金妮絲無法明白自己這樣不解風情的無聊女人有什麼有趣的地方,剛才不是一直在打落李長埈和孫永宅的期待嗎?這樣很有趣嗎?她疑惑地微擰著眉將花茶喝完。


  「今天我們買完東西就會回來,不過之後的白天大概不會常常待在孤兒院,我們還得去經紀公司上班。」李長埈拿起了托盤道,與孫永宅從床上站起,「只要有空我們都會上來的。」

  「嗯,路上小心。」金妮絲說,孫永宅彎腰以臉輕碰她的臉頰,接著帶著微笑揮手:「晚點見。」


  晚點見……啊。

  聽起來真是個不錯的問候語。金妮絲坐在床上淡淡苦笑,雖然這裡已經不是之前那棟孤兒院的模樣,但她仍能清楚地想起四年前在這裡生活過的一切。


  與李長埈和孫永宅說過了無數次的早安和晚安,那是多麼平靜而無法再回來的生活啊,現在與那時的狀況也大不相同了,但李長埈跟孫永宅兩個傻瓜,卻是那麼努力地維持與過去一樣的平靜呢。


  如果未來可以延久一點再到來就好呢。金妮絲撐著頭閉上雙眼。如我當初祈求過的那樣,但未來仍然無情地到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不是嗎。


»


  「姊姊,妳真的好像粉絲啊。」


  看著金妮絲接過報紙後開心地讀著上面有關李長埈和孫永宅的內容,接著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撕著報紙邊緣努力將邊緣撕好、貼在塗過膠水的圖畫本上用手搧著想讓膠趕緊乾的模樣,孫永宅不禁哇地讚歎道。


  「我不就說我是你們的第一位粉絲了嗎?能看到你們成名,我比誰都高興呀。」金妮絲笑道,她再度趴在木頭地板上、雙手撐著頭望著本子被自己精心剪貼過的報紙:「這件衣服很好看哪,把你們高挑的身材表現得好好,記者真會拍照,對了,如果下次有雜誌的話也一起給我吧。」

  「就知道妳會要,所以今天一起拿回來了。」李長埈將夾在腋下的兩本雜誌遞過去,金妮絲便像個得到獎賞的小孩般笑著接過,並且高興的立刻翻了起來,看見李長埈和孫永宅代言手錶的形象照高興的不得了:「好帥!看看、好帥呀!哇!兩個人都好好看呀──真的好喜歡。」金妮絲像是獻寶一樣打開頁面對著照片上的本人炫耀,她笑容滿面地將雜誌攤開後用雙手壓平,好讓撕下頁面時能完好無缺。


  「哈啊……看起來好不真實。」孫永宅笑著說:「我沒想到姊姊是這麼喜歡我們的。」

  「老實說都覺得不好意思了。」李長埈望著堆在一旁被金妮絲當作無用垃圾的報紙搔了搔頭,上頭還有不少比他們更加資深更有魅力的前輩們,但金妮絲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她只喜歡李長埈跟孫永宅,且是一心一意。

  「我還能更加稱讚你們唷。」金妮絲嬉弄般的彎起雙眼道:「看看這裡,永宅的喉結好性感呀,長埈的眼睛總是有一種浪漫的朦朧感,這張的耳飾很好看呢,還有這張的髮型──」

  「哎哎好了、已經夠了。」李長埈趕緊出聲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他揮手示意人別再講的同時坐到金妮絲面前:「我們就在妳的面前啊,不需要看著照片了!」

  「嗯……我兩個都想看,不行嗎?」金妮絲噘唇思考了下後這麼道,讓李長埈和孫永宅一瞬間感覺被打敗了,對這女人的可愛之處。


  「對了,我記得我們有拍失敗的照片吧?好像有留著?那些可以給姊姊。」孫永宅說,他望向李長埈問:「你記得嗎?哥,好像是某一次的雜誌。」

  「我想起來了!好像夾在某個資料夾裡,但我沒有特別去整理它。」李長埈仰著頭說。

  「我去找看看吧,在你桌上嗎?」

  「我不確定,你也可以看看書櫃有沒有。」

  「好。」


  孫永宅轉身離開了閣樓順帶關上門,而李長埈留在原地看著金妮絲投入在黏貼紙張的模樣,認真的把報紙紙片在本子上排來排去,像在尋找怎麼才能使畫面呈現最好看的模樣,李長埈看著不禁輕笑一聲。


  「這很好玩嗎?」他隨口一問。

  「很好玩唷,或者說,過程不是那麼好玩,但看著成品會覺得自己做得不錯,心情會很好。」金妮絲說,視線未曾離開過本子上的紙張碎片。

  「明明我們就在這?」李長埈雙手向後撐著地板歪頭:「明明本人就在這,應該要更喜歡本人一點吧?」

  「我當然喜歡呀。」金妮絲微擰著眉說,拿著一小張李長埈的報紙照片正在煩惱著放在哪裡比較好,李長埈便起身靠向對方面前,他指了指金妮絲手中的照片:「妳說說看,這張哪裡最吸引妳?」

  「嗯……因為是側臉所以能看見臉的輪廓,」金妮絲雙手拿著照片仔細看著:「還有左耳垂的下方有痣……」

  「要看嗎?」李長埈說,他抓著金妮絲的右手腕,讓她的指尖輕觸到自己的左側頸:「要自己找看看那顆痣在哪嗎?」


  原本李長埈預想對方應該會和平時一樣微笑著答話,但卻只得到一陣沉默,以及左耳垂下輕柔帶著顫抖的撫觸,他抬眼一看,才發現金妮絲錯愕而害羞的表情、臉頰與耳邊都染上了一層紅暈──就像已經喜歡他許久、此刻好不容易能觸碰到自己的普通女粉絲一樣。


  這讓李長埈覺得自己並不是多有節制心的傢伙,他以為他有,但這女人總會在不經意的情況下使他失控。就如過去令他無比心動的那樣。


  李長埈伸掌扶住金妮絲的後頸傾身吻住她的唇瓣,金妮絲無措地嗯了一聲,手中的照片飄落在地,李長埈將女人壓在地上深吻,幾乎到了不給人喘息的程度,分開後看見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金妮絲雙眼睜得大大的、害臊而向上望的模樣就像隻待宰的小白兔般,李長埈暗笑一聲:「接下來去床上玩吧?」

  「什、唔──」金妮絲反應不及的瞬間就被人一把抱起,李長埈不甚溫柔的將女人扔到床上,接著扯下領帶扔到一邊,金妮絲跌坐在床望著男人脫下西裝外套的模樣簡直要忘記呼吸,李長埈瞇起雙眼:「妳在想什麼?」

  「……想……如果有人能拍下這瞬間就好了……」金妮絲愣愣地雙手抓著床鋪道。

  「這種時候還想著記錄,真是可愛啊。」李長埈單膝跪在床上彎腰親吻金妮絲的耳廓與頸項,她敏感地顫抖但李長埈捧著臉強制讓人無法逃開,已經太久了,沒有看過金妮絲的這副失去平靜的害羞焦躁模樣,讓李長埈覺得內心的火焰燃盡了理智,慾望戰勝了一切。


  他將女人抱進了懷裡後又是一陣親吻,單手一一解開了金妮絲胸口的釦子,李長埈的指尖撫過女人的小腿後向上爬去,熱燙的掌貼著大腿上微涼的皮膚撫進金妮絲的裙底,讓她忍不住發出難以忍受的嚶嚀。


  「永宅……永宅待會還會過來!你不要那麼急行不行!」金妮絲隔著裙子抓住李長埈蠢蠢欲動的手,紅著臉瞪視著對方警告,但李長埈顯然不怎麼在乎,他揚起嘴角笑了笑:「有什麼關係?反正他也看過妳的身體了不是嗎。」

  「不是那個問題!你這笨蛋!放、放開我……呀!」

  「這種時候怎麼還要人等呢,乖乖的被我吃掉吧,妮絲。」


  金妮絲感覺到一把使堅持蕩然無存的軟劍刺向心裡,害得她只能紅著臉接受一切,為什麼這男人在這時候如此有魅力呢?完全無從拒絕,她要怎麼拒絕。


  「照片找得有點久呢,妳是不是在偷偷希望永宅不要出現啊,嗯?」李長埈的低語在耳邊響起,而金妮絲覺得這真是惱人的折磨,在她全身無力只能向後靠在他身上、下體交合的時候。

  「我才……沒有……啊!」配合著人上下擺動的姿勢金妮絲也隨著呼吸將臀部擠向對方,李長埈摟住她纖細的腰際後在小腹按了按,害她因快感呻吟出聲,李長埈將下顎靠在金妮絲肩上低笑:「按這裡很舒服吧?我在妳裡面磨蹭的感覺如何?」

  「很……熱……」金妮絲已經止不住彷彿酒醉般疊上一層粉紅的膚色,她將全身放鬆,靠在男人身上隨著快感顫抖與嘆息:「好……舒服……長埈……」她的頭隨著搖擺不斷蹭到李長埈的肩頸,頭髮也被蹭亂了,無助的模樣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我不在的期間有想過我嗎?姊姊。」李長埈說,以手掌扶住金妮絲的頸項與下顎強迫人抬頭,燒灼呼吸道般的熱度讓她因缺氧而暈眩,金妮絲嘶聲道:「有……想過好多次……因為……我丈夫他……」聲音斷斷續續的,她就像要因此而哭出來那樣:「我一直都想著你做……想著你的臉……你的聲音跟你抱著我的感覺……」


  如此誠實的坦承讓李長埈用力咬唇,他一直在壓抑自己要將這女人吞噬殆盡的兇殘想法,他不想強迫也不想弄痛她、不想惹她哭泣,但為何金妮絲總能說出他最想聽的話──李長埈按住金妮絲的下顎讓她維持抬頭的姿勢,在她的肩膀與頸項稍稍用力的咬了幾下引起她吃痛而敏感的尖叫,李長埈淡道:「別在我面前提到其他男人,我不喜歡。」


  接著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讓金妮絲全身一顫,她驚恐的看向門口,孫永宅拿著照片站在那,怔愣的望著在床上糾纏的兩人,金妮絲慌張的揮手解釋:「不是的!唔!長埈、放開我!」但李長埈攬住女人肩膀的手臂卻是摟得更緊,好似就算有第三者在現場也無法阻止他們做愛。


  只見孫永宅無聲的鬆開了手,照片散落掉到地板上,他緩步走到床邊讓金妮絲因為自己衣衫不整與和李長埈貼在一起的行為被人看見而感到羞恥的別過頭。孫永宅的聲音幽幽傳來:「好狡猾啊,哥,你怎麼可以搶先呢?」

  「是你太鬆懈啦。」李長埈狡辯道。


  孫永宅不再說什麼,伸手勾住金妮絲的下顎,將她的臉扳起後便是低頭吻上,她反應不及地睜大雙眼,還以為這吻不過宣示主權與賭氣只有一下子,但孫永宅的吻卻是不放過她的注意與呼息般越漸深入,與李長埈霸道的親吻不同,孫永宅的舌尖柔軟而帶點軟糖的甜味,與她糾纏的舌與呼息就像是身子泡進一潭溫暖的池水一樣令人沉淪,金妮絲瞇起雙眸覺得自己漸漸地快要昏了過去,而這時她身後的李長埈叫了聲:「哦!下面變緊了!」

  「看來姊姊對接吻很有感覺呢。」分開後孫永宅舔去唾液道,他扯開領帶的姿勢和李長埈不一樣,讓金妮絲只能昏沉地望著。

  「兩個人對妳來說會太負擔嗎?」孫永宅微笑著說,雖然那笑容看起來帶著壞人般的意圖,他將領帶跟繫在褲子上的皮帶扔到地上後靠向金妮絲面前:「如果妳沒辦法接受那麼我就不加入,如何?」

  「說……說得好像你們已經這樣玩過似的……」金妮絲對這荒謬的提議喃喃道,她早已不懂得羞紅臉,這兩個男人似乎都不在意撞見到彼此的這副情境,好像從頭到尾只有金妮絲在矜持一樣,而聽見這問題的李長埈和孫永宅出乎意料之外的笑了出來,孫永宅說:「有啊,可能姊姊覺得難以想像,但有錢的女性是會買下我們的。」

  「還有一些女藝人如果對我們有意思的話……」李長埈說,他哼哼笑道:「不過我們不想浪費時間,所以都會三個人進行。」

  「──真、真是亂來!」金妮絲感到荒唐的大叫道,李長埈則揮了揮手:「也才幾次而已啦,五根手指頭數得出來,而且跟資深藝人比起來根本不到誇張的程度。」

  「因為我們老是在跟其他女人做的時候想著姊姊啊。」孫永宅垂下眸淡笑,指尖輕撫過金妮絲的側臉與耳垂:「一點也不好玩,所以後來我們就全都拒絕了。」


  感官又一次的被完全顛覆了,但說實話,演藝圈發生這樣的事不是難免的嗎?總會在報章雜誌上看到的新聞……只是金妮絲從未想過這會發生在李長埈和孫永宅身上。她無法忍受地咬唇,雙手按在孫永宅穿著白襯衫的胸口,金妮絲雙手揪緊了對方的衣襟道:「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其他女人……我不喜歡。」


  李長埈和孫永宅頓了會,隨後低笑著摟緊了金妮絲的纖瘦身軀:「遵命。」


«


  愛是,將自己的溫柔分享給他人的行為……換句話說,正是替他人分擔痛苦的行為。


  所謂的愛是……互相交換的,美好的情感。


  金妮絲已經做了多少次惡夢,關於李長埈和孫永宅的,那大概是深愛過後的後遺症,即使她努力想要忘掉害她受傷過的那兩個人,可金妮絲內心比誰都清楚從過去到現在誰才是真正愛過自己的人,而這樣的認知便成為了她的把柄,罪惡感紮根的源頭,愛過後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怨恨以及自責。


  要不去恨那兩個自私的人是不可能的,金妮絲的刁鑽可以舉出李長埈和孫永宅兩人的所有缺點,相愛時被蒙蔽了雙眼嗎?或是為了愛而去愛所勉強下去的關係?答案都不是,所有她以耐心去包容的關係不就是那兩人是單純的愛著自己嗎,因為他們喜歡金妮絲的甜點、因為他們喜歡金妮絲的性格、因為他們愛著金妮絲、因為他們喜歡被金妮絲愛著、因為他們信任金妮絲──她每每想到這裡就覺得可笑,對李長埈跟孫永宅來說信任就是不存在的東西,從那兩個人小時候被家人拋棄後就未曾放心的去信任他人過,所以他們也是這樣對待金妮絲的。


  但是總有更好的解決方案。金妮絲獨自躺在床上時總是這麼想。面對三個人獨留在孤兒院、沒有錢也沒有維生工作的狀況下,總是有更好的解決方案,不會讓李長埈跟孫永宅過於焦慮金妮絲會離開而用強力膠把孤兒院內的所有窗戶都封死,也不會有讓金妮絲必需從那兩人的追逐下死裡逃生、逼迫自己從二樓破窗躍下逃跑的狀況出現。想想啊,金妮絲,如果妳有大腦為何當時不仔細想想呢,不傷害所有人也能和平解決的方法,不會使任何人悲傷的最佳解決方案。


  為何不去思考呢?如果想不到那為何不試著去尋找呢?妳是如此消極與膽小,害得所有人都對妳失望。


  夜晚,望著天花板,金妮絲總是獨自一人躺在床上任憑眼淚從眼角落下,這些自責的話語成為了白天與晚上都會糾纏在她腦子裡的聲音,使她從正常生活中分心,在因為照顧雙親後疲倦得想睡覺時卻難以入眠,而雙親過世後的情況更加嚴重了,金妮絲一天的睡眠時間非常短,陰鬱的時間極長,連丈夫都擔心得忍不住開藥給她吃,而她復原的狀況仍是時好時壞。


  說實話,為何要在乎那兩個瘋子呢?為何要對過去如此耿耿於懷,去怨恨的話心情會比較輕鬆一點不是嗎,稍微試著去討厭看看吧,沒即時照顧到生病的雙親不就是他們害的嗎?用恐懼籠罩的壓榨真的算是愛嗎?如果沒辦法得到解答也該隨著時間去淡化那兩個人在腦中的形象了吧,因為妳該向前走了啊,金妮絲,妳有丈夫了,一位溫柔又願意照顧妳、工作穩定待人親切的好丈夫,這不是最理想的現實了嗎?未來就這樣下去不是最好的嗎?




  如果真那麼在意,那就回孤兒院看看吧。


  看看他們是不是還在那,閣樓,或是藏書室。


  他們或許會和之前一樣好好的啊,去見見他們吧。


  都幾年過去了,也可能成為了廢棄的孤兒院吧,如果他們離開了的話。


  又或者他們從頭到尾都從未離開過,妳離開後,他們仍然留在那裡。


  而妳會在孤兒院裡發現他們的屍體。




  這就是金妮絲的惡夢。

  她在夢裡千百次的回到孤兒院,看見了多少次熟悉的走廊與樓梯,乾燥的木頭氣味,灰塵在空中飄著,李長埈和孫永宅在那裡。


  有時候是過去一起聊天的回憶,有時是她在黑漆漆的密道裡鑽來鑽去想盡辦法逃跑的畫面,有時候則是她回到了孤兒院,看見了被廢棄的建築,門板鬆垮,裡面什麼人都沒有,屋內許多潮濕的角落爬上了青苔,在四樓的閣樓,那個有兩張床、兩張書桌、一個小圓窗、天花板是三角形的房間,她看見了兩具腐爛的屍體。


  李長埈和孫永宅在那裡。


  惡夢尚未結束,惡夢從不會就這麼結束,在金妮絲腦袋裡循環著每次都不同的情節,這就是她睡眠時間極少的關係,金妮絲開始害怕入睡,入睡後這些惡夢會糾纏她的心智,不放過她的任何感官,要她崩潰得投降,無論她醒著還是睡著。


  李長埈和孫永宅在那裡啊。為何不去確認,他們是不是死了。


  蟲,雨,蛆,草,白骨,屍水,冷風,灰塵,枯萎的花,破掉的窗,塌陷的木板,散落的紙張,某個地方漏水而傳來的滴答聲,潮濕的氣味跟腐化肉體混在一起的噁心味道,還有那纏住腳邊的黑影,金妮絲的背後仍然有某種東西在,那股壓迫感與氣息,比過去感受到的更加深沉、更加使人喘不過氣,掐著脖子,拴住四肢,直接揪住她的心臟。




  所謂的愛是什麼……妳有答案嗎?


  所謂的愛是……我們之間的愛是……




  李長埈和孫永宅在那裡。


  李長埈和孫永宅就在那裡




  為何不敢回頭看,金妮絲。




»


  「姊姊,早安。」孫永宅打開房門後立刻打了招呼,李長埈則雙手端著裝著早餐的托盤走進房間:「吃早餐了──今天的湯是番茄蔬菜湯哦,點心是巧克力小麵包,有多準備所以吃不完沒關係。」

  「姊姊?該起床囉。」看著躺在床上的人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看似睡得十分深沉,孫永宅便坐到床邊輕輕搖晃金妮絲的肩膀喚著,但對方仍然緊閉雙眼,他才察覺到金妮絲難看而鐵青的臉色,還有皮膚上都是汗的模樣。


  「姊姊?!」孫永宅警覺地叫道,將人輕輕地翻向正面後用手擦去金妮絲臉上的汗,他趕緊低頭靠著女人的額際,李長埈立刻開口:「發燒了嗎!」

  「不,沒有,體溫是正常的。」孫永宅擰著眉說。

  「那為什麼會流這麼多汗?」

  「應該是身體哪裡不舒服──」說著孫永宅像是想到什麼而起身,他抓住棉被後掀開來,映入眼簾的是穿著白色連身睡衣的金妮絲、以及床墊上的大片血跡。


  「這──?!」李長埈差點嚇得將手上的早餐摔了,他趕緊將托盤放在床頭櫃上,而孫永宅雙手在金妮絲的身上摸來摸去,他困惑地緊皺著眉:「沒有傷口!我找不到任何傷口啊!血是從哪裡來的!」

  李長埈望著金妮絲不適且無法動彈的模樣瞪大雙眼頓了會,冷道:「──這是月經吧。」

  「哈?!」孫永宅反應不及地回頭看去,而李長埈僵著臉輕顫唇瓣說:「我們把姊姊帶來這裡後過多久了?」

  「一年多……」孫永宅說,表情越發難看:「月經是一個月來一次的,不是嗎?」

  「那為什麼這段時間姊姊的月經完全沒有來?」李長埈揪住前額的瀏海:「因為她表現得太自然,我們一直都沒發現到這件事。」

  「我記得之前姊姊月經來的時候都會有點不舒服,但現在的狀況比當時還要嚴重啊!」孫永宅將金妮絲的上半身抱在懷裡,他著急而輕顫的手指將女人臉頰與頸脖的汗擦去。

  「我去買止痛藥,你照顧姊姊。」李長埈說完便立刻快步踏出四樓房間,從辦公室桌上抓了鑰匙串幾乎像風一樣關上門後跑下樓,在一樓大廳正好遇見了剛吃完早餐的卡穆,他面帶微笑地用力揮手:「長埈哥,早安!你要出門嗎?」

  「嗯,拜託你看家了。」李長埈匆匆揉了下卡穆的髮絲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孤兒院大門,卡穆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永宅哥沒有一起?長埈哥?」沒有得到答覆,他望著李長埈離開的背影,那副完全失去冷靜的模樣是卡穆第一次見到。


  四樓,拿著手帕擦乾金妮絲身上過多汗水的孫永宅摟抱著女人無力的身體,他望著金妮絲陷入惡夢無法醒來般痛苦的神情,再看向床鋪上那不正常的大片血跡,白色的裙襬和棉被上都沾了血,孫永宅止不住焦慮的輕喘,彷彿難受與疼痛被懷中的人同化。


  「姊姊……」孫永宅摟緊了金妮絲的上身,輕捧住了她汗淋淋而黏著些許髮絲的頰面,他困惑而無助,想到金妮絲獨自承受完全沒說出口的痛苦便無法忍受地哽咽:「在我們分開的期間,妳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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