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2》3 Pike
已更新:2021年7月22日
我曾經疑惑過長埈哥與永宅哥是不是對愛情沒興趣,因為他們從未提過什麼女性,就算有提到也是公事方面的事情,他們沒有聊過關於女性的事情,也沒有聊過談戀愛之類的話題,我也從未看過他們對女人提起興趣的樣子。
「哥,你們總有一天,會各自結婚的吧?」
那時,我們三人住在都市的公寓,長埈哥與永宅哥會在去經紀公司工作前於家裡吃完早餐才出門,他們做早餐的同時我起床洗漱,接著坐在面對穿著西裝打理妥當的兩人面前,我無神地如此問道,只見正在看報紙的長埈哥愣了下,永宅哥咀嚼三明治的嘴也跟著頓住。
雖然工作和賺錢比較重要沒錯,他們很早就向我說過要將孤兒院重新打造,所以他們大概無心專注於其他事。但這感覺也太奇怪了,是啊,兩名健全的成年男性對愛情沒有嚮往,相較之下對孤兒院的執著也過於異常了吧。長埈哥和永宅哥一直以來都沒什麼所謂,有時候我去他們的工作場所逛逛時,倒是能輕易看出幾位女性對他們有意思,而長埈哥與永宅哥要不是沒感覺到、要不就是巧妙迴避。
但總不可能一直都會這樣維持現狀吧。我對必定會迎來的未來感到無奈與悲傷。
「怎麼突然說這個?」長埈哥笑道,他放下報紙。
「嗯……我夢到你們去追女人之後,就不理我了,我只是想到……」我拿著叉子的手抵在桌上,低頭坦白毫無意義的哀傷:「你們總有一天會結婚,我會與你們分開,想到就忍不住覺得……很難過……」
「或許會有這麼一天吧,但現在至少離那時還很久,而且我們不會為了追女人就離開你啦!」永宅哥一邊嚼食物一邊笑著說,他揉了揉我的頭髮。
「再說卡穆長大後會是個大帥哥吧,說不定你才是為了談戀愛而拋下我們不管的人啊。」長埈哥壞笑道,永宅哥跟著附和:「是啊──肯定會說『啊哥不要再問了!不要管我!』這種話呢!」
「沒錯沒錯,偷偷去約會不會跟我們說,談戀愛談得天昏地暗也完全不理我們的關心呢──」
「呀──真是傷透了我們的心呢──」
「我、我才不會那樣!我才沒有那麼壞!」我雙手拍著桌子激動地大聲反駁,長埈哥和永宅哥立刻笑了出來,他們笑著安撫我,說他們哪裡也不會去,要我不需要擔心。
他們沒有說謊……他們確實是哪裡都沒有去啊。
因為就在孤兒院裡啊。
卡穆撐起身體,憤恨瞪著眼前穿著裙擺極大的白色長裙、坐在地上的長髮女人,方才與李長埈和孫永宅親密互動的這個女人,這個佔據孤兒院四樓的女人。種種無法接受的地方令卡穆咬牙切齒:「妳這傢伙……到底是誰?!」
「哎,對女士用『妳這傢伙』不是很有禮貌啊。」女人看來不甚在乎的扶著臉頰微笑:「問別人前先自我介紹才是正確的喲。」
「……我是卡穆。」他緊皺著眉道。
「卡穆……卡穆?」聞言女人挑眉思索了下,接著不顧對方站起身離開人面前,卡穆生氣地嚷道:「喂!我在問妳是誰!快回答我!」
女人沒有回答,隨著她走動的行為總會牽動起一陣陣金屬碰撞摩擦的聲音但不知是從何而來,她在靠牆大床旁擺著桌燈的櫃子上拿起一本大冊子,回到卡穆面前後像個小孩般興奮地坐下,將冊子放在地上後打開了第一頁,那是由報紙剪下的部份黏貼拼湊而成的畫面,上頭以極粗的字體大標題寫著『雙人才子、歌壇新星!李長埈&孫永宅釋出原創單曲──《乾旱》』,下方是報紙詳細介紹以及李長埈和孫永宅的新聞照。
女人指著大大的『乾旱』二字笑了開來:「卡穆!你的名字是這個卡穆嗎?」
「……是又怎樣。」這女人為何這麼高興的樣子?這個蒐集新聞報導的行為又是怎麼回事?卡穆擰眉望著女人,態度淡然而滿是警戒。
「好棒的名字呀,不過為什麼呢?是長埈跟永宅幫你取的嗎?」女人像是完全不在乎外界的不友善一般,對卡穆始終微笑著。
「對,是他們親自為我取的,因為是他們的第一首歌,他們覺得這首歌和我一樣重要,所以替沒有名字的我取了同一個名字!」聽見女人親暱的直接稱呼那兩人的名字令卡穆感到相當不甘心,像是在爭奪李長埈與孫永宅心中的地位似的卡穆據理力爭而堅定的解釋名字的意義,朝女人瞪大雙眸,企圖以氣勢震懾並且壓低對方。
「原來如此……長埈和永宅非常愛你呢。」然而女人絲毫沒有被影響,她淡淡地垂下眼簾微笑,並且如愛惜寶物地抬手輕撫卡穆的臉,這讓卡穆不禁愣住,對於這女人無法理解的行為還有她說的這句話。
他咬緊牙根甩開女人的手後瞪視著人低吼:「還敢說什麼愛……剛剛長埈哥跟永宅哥是怎麼對妳的以為我沒聽到嗎?!妳到底是誰!快給我回答!為什麼一副跟他們很熟很要好的樣子!全部我解釋清楚!」卡穆憤怒的無以復加,在他有意識以來上次對人生氣,是在原生家庭因為如畜牲般的待遇而爆發不滿對父母全力反抗,那種憤怒得無法呼吸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現在,無論如何,這搶走李長埈和孫永宅的戀心的女人,是絕對無法原諒的。
「嗯──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怕你陷入危險。」女人以食指戳著頰後輕描淡寫地回答,這更是讓卡穆怒不可遏:「妳說什──」
「你是瞞著長埈跟永宅來到這裡的,不是嗎?」她瞇著雙眼微笑道,這麼一句便讓卡穆住嘴。為何這女人知道我所在乎的事情?
「我想過這棟建築裡或許會有密道,而你的出現證實了果然有呢,該說是他們本來就喜歡那種東西嗎?呵呵。」女人自顧自地說道,她掩唇輕笑兩聲:「叫我姊姊就好了,我怕要是告訴你名字,哪天你會在無意間不小心透露出來,你知道的,那兩個人很敏銳。」
說得好像很了解李長埈跟孫永宅似的……這女人究竟是什麼來歷……疑惑越堆越高,卡穆望著人的眼神滿是不悅,又因為她的精確言論而無法反駁,但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人特別在意。這個女人的描述像是在說對於李長埈和孫永宅而言、她與卡穆是同陣營的人一樣。
「至少告訴我妳的身份,為什麼會認識長埈哥跟永宅哥。」卡穆短暫思索過後提出了盡量能與女人達成等價交換的問句,而女人眨了眨眼後揚唇。
「我是藥劑師的妻子,不過我的丈夫已經身亡,原本在他們帶我來這裡之前我正在經營丈夫留下來的小藥局。」她平靜而詳細地說道,像是理解卡穆所想的而接受了他提出的要求,毫無武裝地釋出友善。女人輕輕微笑:「至於我會認識他們,是因為我先前在孤兒院當過甜點廚師呀。」
「妳……!」卡穆瞪大雙眼。他沒有想到居然會是在舊孤兒院出現的人,為何會沒有想到?如果在最近這幾年都沒有看見李長埈和孫永宅與什麼女人有關係,那最有可能的正是與卡穆相識之前就已經認識的人啊!
「不能說太久呢,他們待會會再上來,你不能被發現吧?我也不希望他們對你生氣。」女人將食指擺在唇前,垂下眉道:「雖然很可惜,但我只能跟你聊到這……很高興認識你,卡穆。」
女人的態度始終如一……這異於常人的溫柔究竟是從何而來。卡穆擰起眉,接著沉默地站起身來,走到角落將手電筒拾起後準備回到通道之中,就在離開前,卡穆轉頭看向對方,女人仍然坐在房間中心一動不動地望著他,注意到他回頭看的視線後,微笑著抬手輕揮和他道別。
「……姊姊,我可以再來找妳嗎?」卡穆淡淡地問,而女人聞言後頓了頓,接著她露出了目前為止卡穆見過最為喜悅的笑容:「嗯,當然可以。」看人開心的模樣卡穆也牽起嘴角淡笑了下,和她揮手道別後他再次進入了通道,並且將通道口的木板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為什麼她在看我離開前露出了那麼失落的表情呢。
卡穆越是在通道中爬行,越是無法不去想女人的溫柔及微笑。他緊閉雙眼,咬著牙緊握了雙拳,仍然無法抑制自胸口湧出的熱度。明明他是因為在意李長埈與孫永宅隱瞞自己的來由而尋找真相,為何他卻受了這個本該被他視為討厭對象的女人吸引?卡穆不禁對她充滿好奇、想去理解她傳遞溫暖的緣由。
那是卡穆第一次察覺到有人會因為自己的離開而感到傷心,劇熱不斷於心中翻湧,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被在乎著,這明明比不上李長埈和孫永宅長時間對他的疼惜,然而為何女人只靠短短幾分鐘就填補了他內心的空洞。
明明不想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我會覺得……與她待在一起就不會感到孤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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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穆不願去想為什麼一個女人會被安排在沒有任何地方能進入的四樓,更不願去想李長埈與孫永宅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一切,都太荒唐了,一旦細想下去,李長埈與孫永宅在卡穆心中無可撼動的地位、那兩個他深深感到尊敬的形象會崩毀的,他仍舊想去堅信那兩個人是最棒的。
然而現實擺滿的證據強迫人看清真相與意圖的本質。當卡穆第二次獨自進入通道爬上四樓後,他注意到前來迎接他的女人隨著走路不斷牽動金屬摩擦的聲響,刺耳得令卡穆忍不住提問。
「嗯?你說這個嗎。」女人將長長的裙襬抓起來、不斷將布料收攏抱在懷中,好不容易才露出了裙襬下的雙腳,那瞬間便讓卡穆愕得怔住身體。
一名身穿華麗白裙的、溫柔美麗的女性,白皙而纖細的雙腿與穿著白蕾絲襪的雙腳,在左腳的腳踝處被銬上突兀而醒目的腳鐐,長長的鐵鏈雜亂交叉攤在地上、鐵鏈最尾端連到房間地板中央的一個小洞中,而這一切赤裸裸的禁錮平時都被又白又澎的裙襬遮掩當作完全不存在,難堪而不符常理的畫面令卡穆瞪大雙眼,眼前的資訊量大得簡直像是千根針刺穿腦袋,使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是剛剛好可以走遍房間的長度,說是為了防止我跳樓呢。」女人向旁邊退了一步,用穿著白襪的腳尖指了指鐵鏈平靜地解釋,像是從一開始就與這些束縛相伴一般理所當然,「這邊也弄了柔軟的緩衝呢,像這樣用絨布包住,就不會摩擦到腳了,也不覺得痛喲。」她彎下身來展示般的將銬著腳鐐的左腳向前踏,用手指撥弄著塞在金屬腳鐐與腳踝之間的白色布塊。
「這樣是不對吧?!」卡穆驚恐地說道,慌張得不知如何組織語言:「妳、被他們……被關在……這是犯罪啊!」
「……呵呵。」見人如此擔心自己的模樣讓女人不禁輕笑幾聲,「那麼你要替我告發他們嗎?卡穆。」但她的話語二度讓卡穆住了嘴,像是被口水和句子噎到,卡穆緊閉雙唇、扭曲了嘴角無法回應。
像是看穿了卡穆在想什麼,女人垂下眼簾低笑,她鬆開雙手後讓長長的裙襬再度落地,接著撫了撫裙襬將之和原先一樣以她為圓心於地面上攤開來,以白花花的浪漫與柔和掩蓋住地上的醜陋真相,她坐在房間中央,長長的深棕色髮絲如絲綢般垂在白色裙襬上,一如往常。
「來這裡嘛,讓我好好看看你。」女人對卡穆微笑,她拍了拍身前鋪了裙襬的地板示意對方靠近,卡穆內心猶豫一陣才緩慢上前、坐在女人身旁,而她看來非常開心,以指節撫過卡穆的側頰、接著撫摸那頭滑順的淡灰色髮絲,一面笑著低喃:「卡穆……卡穆,真是好孩子呢,呼呼。」
「為什麼?」卡穆望著女人,大大的淺棕色雙眸盈著水光,彷彿星星的碎片墜入了眼底,他顫抖著唇瓣:「你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女人眨了眨眼,然後垂下咖啡色的雙眸,揚起嘴角似是在思考從何說起比較好:「如你所見,我和長埈與永宅相愛著,從我一開始對孤兒院內的雙胞胎感到好奇到院長吩咐我要特別照顧他們,大概是因為我接納了他們,對他們很有耐心,所以讓他們越來越依賴我,就這樣我們三人漸漸地要好起來……好到他們想驅逐除我之外的所有人。」
「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要歸咎於我與他們起了激烈的爭吵吧,在那之後我離開了長埈和永宅,嫁給了當時幫助我的藥劑師,大概過了四年……」女人停頓了會,接著道:「在我丈夫死後的一個月左右,長埈與永宅某天就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邀我到餐廳喝茶敘敘舊,最後──我就在這裡了。」
「等、等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妳省略掉了中間沒說吧?!」就像正在讀的故事被匆匆結束般,卡穆立刻察覺到怪異並且表達不滿,女人便笑出聲來:「哎哎、對呢,他們當時邀請我到新孤兒院當甜點廚師,其實我很開心呢……」
女人揚起唇角,那笑顏帶著些許苦澀:「不過我還是得猶豫一下,不是嗎?我還有小藥局得經營,總得先打理善後吧。但長埈跟永宅沒有等我回答就將我帶來這裡,他們不讓我當甜點廚師、也不讓我烹飪、不讓我碰廚房裡的危險用具,只是把我關在這。」
「……我從來沒有發現到妳進來了,明明我從孤兒院建好就一直待在這裡……我卻沒有注意到。」卡穆用力咬著下唇道。
「卡穆,看看床頭櫃第一格抽屜,裡頭放著月曆。」女人和藹微笑並且摸摸卡穆的頭頂,聽見類似提示的指令讓卡穆疑惑的皺了下眉,接著起身走到床邊的矮櫃前拉開第一格抽屜,他將裡頭的桌曆拿起來,上面到今日為止的日期都被黑色簽字筆畫了叉,像是在記錄天數一般,而卡穆翻來翻去最後才注意到這本下面還有一本被畫滿叉的月曆。
「那是去年的唷。」女人在身後說道,卡穆立刻想起一年前孤兒院才剛蓋好,便馬上快速翻起月曆,上頭一頁頁畫滿叉的日期停在了第一個叉的那天,讓卡穆不禁軟了雙腿,他撐著櫃子輕顫:「八月……二十八日……」
卡穆回頭看向坐在原地的女人,面色難看:「八月二十八日……就是我來到孤兒院的第一天啊……!」
「哦?真巧呀。」只見女人用輕鬆的語氣笑著回應。
「不可能!那天我就在孤兒院了!怎麼可能會沒看到妳進來!」卡穆無法接受地瞪著月曆嚷道,抓著瀏海努力從記憶深處挖出去年八月二十八日那天的所有記憶:「我記得那天早上就和長埈哥跟永宅哥來到孤兒院,一整天都在整理家具還有打掃,中午的時候我們到附近的村莊吃午餐然後又繼續回孤兒院整理每個房間,傍晚,快整理完的時候……」
卡穆倏地抬起頭來,輕聲呢喃:「那時候……因為我說肚子餓扁了,所以長埈哥跟永宅哥要我在孤兒院看家,他們要去買食材回來煮給我吃……他們離開後,我為了不讓他們太累,所以自己一個人把剩下幾個房間清乾淨,之後我躺在床上……睡著了……是永宅哥叫我起來去吃晚餐的……」
聽著卡穆的描述,女人靜靜地沉下眸子微笑:「不小心睡著了呢,他們就是趁你睡著時將我帶到這兒的吧。」
卡穆思考後於沉默中抬眼,走到女人面前,居高臨下的、彷彿正在用盡全力替自己的內心守住最後一道防線,他以審問的語氣問道:「為什麼在他們打算把妳帶到孤兒院時,妳沒有拒絕?」
女人則不以為意地偏頭:「那是因為我睡著了呀,正在睡覺的人怎麼說話呢?」
這話是什麼意思?卡穆皺眉不甚理解為何對方會突然睡著,見人滿臉疑惑的模樣,女人笑著拍了拍裙襬提示:「茶呀、是茶!」
茶?照她說的,是長埈哥與永宅哥邀請她去喝茶敘舊,而那杯茶,她喝了那杯茶之後陷入睡眠……代表……是長埈哥和永宅哥動了手腳……
謊言、欺瞞、不正當行徑和歪斜的意圖如千絲交織,一直以來喜愛而尊敬的形象,在真相層層交疊之下逐漸染變成黑──
見卡穆因劇烈的動搖而失去力氣跪坐在地、面色慘白說不出任何一句話的模樣,女人不禁輕笑幾聲:「他們可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壞心眼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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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穆開始與李長埈和孫永宅保持距離,而他的理由是『因為想要趕快長大』,這倒是很能說服李長埈跟孫永宅,他們相信作為孤兒院長子的卡穆想要趕緊變得成熟、想學大人負責任的心情,而沒有注意到卡穆是因為種種原因而無法再更加喜歡他心目中的長埈哥和永宅哥。
血淋淋的真相就存在於四樓,卡穆無法當作這沒什麼。
但老實說,他也沒辦法去不喜歡,他的長埈哥和永宅哥。
因為卡穆的疏遠,李長埈和孫永宅偶爾會發現卡穆獨自一人在讀書室看書看到睡著,有時候是在沙發區睡,有時候則是餐廳,過去卡穆經常詢問能不能到他們的辦公室,但自從卡穆決定與李長埈和孫永宅拉開距離後便一次都沒有踏進辦公室過,難免令他們感到有些失落。
「卡穆,一起吃午餐吧。」在卡穆於餐桌上睡著的某個下午,身邊傳來的熟悉聲音讓他緩緩睜開雙眼,看見的是穿著休閒服的李長埈跟孫永宅,相較於廚師做的午餐,他們自己做的料理看起來平庸又簡單,一杯咖啡和蒜味吐司、兩片培根與荷包蛋,令卡穆忍不住想起之前三人一起住在公寓時吃的料理,而他們也替卡穆烤了吐司,上頭塗了草莓果醬,還有一杯柳橙汁。
「你剛剛吃過午餐吧?怕你太飽所以只做一點點,當點心吃吧。」孫永宅說,望著從臂膀中抬起頭來的卡穆,李長埈伸手將黏在對方臉頰上的頭髮撥開,笑了一聲:「哎……睡成這樣,肯定是因為長大很累人吧?」
如果兩邊都是真實,那麼我該相信哪一邊才好?
我對你們失望透頂,但我知道你們對我展現的一切從來不是假的。
因為我不想質疑你們對我的愛啊。
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滑過臉頰落下,卡穆忍不住大哭起來,這前所未有的狀況嚇得李長埈和孫永宅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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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妳覺得長埈哥跟永宅哥是壞人嗎?」卡穆坐在女人身邊問著,她翻過黏貼報紙收集冊的一頁,發出紙張因膠水乾掉而變硬卡在雙環的嘎吱聲響。
「你覺得什麼是壞人呢?」女人垂下眼簾,微笑著反問,她的視線落在拼拼湊湊的報紙上、寫著李長埈和孫永宅的新聞。卡穆聞言便垂下眸,心虛地開口:「我覺得犯罪的人,就是壞人……」
「那麼如果有人用正當手段把你和長埈跟永宅分開,你會覺得對方是好人嗎?」她平靜問。
「那個絕對是壞人!那個人故意的啊!這麼不好又沒意義的事──」卡穆激動地說,而女人抬起頭對他淡笑:「是呢,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圖,而通常有衝突時就會像這樣覺得對方是壞人,我也曾經覺得長埈跟永宅是壞人,但……」
女人直起身體不再看著冊子,她向上伸直雙手伸了個懶腰後,輕扶下顎道:「他們只不過是想法很直的人,會不擇手段把障礙去除掉,他們的心腸並不壞,但為了達成目的,他們會成為世上最冷血無情的壞人。」
聽完,見卡穆愣住似是無法理解的模樣,女人呵呵笑了兩聲:「我的意思是,我不覺得長埈跟永宅是壞人,如果我真那麼覺得的話早就拒絕和他們喝茶的邀請了,還會順帶請警察來抓走他們。」
「可……可是……他們把妳關在這裡……妳還不覺得……他們是壞人嗎……?」卡穆低下頭支支吾吾地問,女人垂下眉呼了口氣。
「你肯定不想認為長埈跟永宅是壞人,對吧?你的內心一定非常掙扎,掙扎到連呼吸都十分痛苦。」她揉了揉卡穆的灰色髮絲,淡淡地笑了:「我呢,是在與他們分開後,經歷了其他男人帶給我的傷害才察覺到長埈和永宅純粹的愛意,而他們對我來說絕對不是壞人……他們只是怕我離開他們,害怕得不得了罷了。」女人垂眸,隔著裙襬撫過被銬上腳鐐的左腿,而卡穆抬起頭望著女人。
「傷害……是什麼傷害?」他好奇的問著,但隨後察覺到這是個失禮又揭人傷口的問題,他便趕緊握住對方的手,誠懇道:「如果……姊姊願意跟我說的話……」
沒有想到這年紀輕輕的孩子會注意到他人的情緒變化,大概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問壞人如何定義的問題吧,他的心思非常縝密,行動也很慎重,是個成熟的孩子呢。女人閉上雙眼微笑,不吝嗇於分享過去的事情。
之後,卡穆時常趁李長埈和孫永宅不在孤兒院時來到四樓,也會注意他人是不是會發現到自己莫名其妙消失一段時間,卡穆精密的分配時間,好利用大家不會發現到他偷偷摸摸不見、同時又能見到女人最長時數的平衡。
卡穆如此認真的模樣讓女人讚賞過不少次,也因為常常見面的關係談天的內容越漸增多,逐漸深入對方的內心並且互相依賴、寄託無處安放的焦慮與悲傷,等到卡穆察覺時,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維持這樣的日子四年了,他變成定義上的成人、身高拔高並且超越了她,同時也已經變得無法不繼續喜歡這位只能稱呼姊姊的女人了。就如同當初的李長埈和孫永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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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這天,卡穆在草原上一面望著地面一面晃著腦袋散步,餘光瞥見有人由山下的小徑沿著石路走了上來,他佇在原地觀察那個接近孤兒院的人,金色的長髮綁成兩條麻花辮在身後甩動、女人穿著黑色連身洋裝外套著白色的長圍裙,造型跟女傭服裝有些相似,外表看起來挺年輕的,她單手提著皮箱朝山丘上前行。似是注意到視線,那女人抬起頭便看見站在遠方注視著自己的卡穆,而卡穆面無表情地與女人對上視線後轉身離開,他繞過孤兒院的側邊消失了身影。
金髮女人走到孤兒院門前後按了下電鈴,清脆的鈴聲響起沒多久後門被打開,是其中一位保姆,女人率先微笑道:「您好,我前些時間應徵了甜點廚師,我被院長通知今天進入孤兒院。」
「哎呀,妳好呀,在這裡稍坐一下,我去請院長下來。」保姆滿臉笑容地帶人進門,讓女人坐在門口旁的會客室裡,金髮女人聽見孩子們嬉鬧的聲音而探頭望來望去,接著看見幾個年幼的孩子躲在門旁、偷偷觀察自己的模樣,她朝孩子們揮手,有些孩子因為被陌生人發現而尖叫著跑走、留下的幾個孩子羞怯的揮手回應,女人忍不住輕笑幾聲。
不久後,李長埈進入了會客室接待新員工,女人看見對方便立刻站起身鞠躬,她微笑道:「您好,我是潔若汀。」
李長埈只看過潔若汀的履歷並且和對方通話過,但履歷上的照片和本人帶給人的感受果然差很多。李長埈望著眼前的女人不禁愣住,潔若汀才十八歲,但外表與氣質看來堅毅而成熟,他的視線快速掠過潔若汀的頭髮、衣服、裙襬、鞋子、最後才又回到那雙碧藍的眼睛上,種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令他遲疑了半秒,李長埈很快的咧嘴笑開:「嗨,很高興見到妳,我帶妳去看看廚房吧,先跟妳介紹工作內容跟孤兒院的運作,待會保姆會把房間的鑰匙交給妳。」
「好的。」也不是沒察覺到李長埈觀察自己的視線,不過潔若汀並不在意,只是裝作沒發現並微笑回應。
李長埈領著潔若汀離開會客室,走在走廊上,前方的盡頭隱約傳來孩子的嘻笑聲還有雜亂的腳步聲,接著出現的是一名女孩坐在孫永宅的肩膀上嬉鬧的畫面,幾個孩子們繞著身穿正式西裝的男人跑來跑去玩著遊戲,這幅景象看來衝突卻又十分可愛。
「喂,甜點廚師到了。」李長埈單手叉著腰說,孫永宅才從遊戲中回神,他笑著走到兩人面前,而坐在肩上的女孩雙手抓著孫永宅的頭,把頭髮都弄得亂糟糟的。孫永宅開朗地笑道:「我是副院長,歡迎妳來──」
定睛一看新任甜點廚師的模樣讓孫永宅愣住,他的視線快速掃過潔若汀的頭髮、衣服、裙襬、鞋子、最後回到那雙碧藍的眼睛上,孫永宅瞥了眼李長埈,看見互道相同感想的眼神後倏地一改神色對潔若汀微笑:「很期待妳做的甜點,如果今晚還不適應的話晚餐沒有點心也沒關係,明天再開始吧。」
「好的,我會盡我最大努力,謝謝您。」潔若汀面色不改地鞠躬。
「好……哎哎哎不要拉我頭髮!要禿了!別拔啊!喂!」在女孩對頭髮極有興趣的狀況下孫永宅沒辦法為新員工導覽,他只好帶著坐在肩上的女孩奔離,孩子們也一同跟了上去在孫永宅身邊歡笑著,這畫面讓潔若汀不禁笑了,李長埈無奈的哼笑了聲後望向對方掩嘴笑的模樣道:「妳喜歡小孩子嗎?」
「喜歡,畢竟誰都有過童年嘛。」潔若汀笑道,「我很喜歡孩子們聚在一起的氛圍。」
「我能理解,孩子們都很可愛,有時還會捨不得送他們離開呢。」李長埈說著便繼續帶人走向廚房。
李長埈向廚師們介紹潔若汀為甜點廚師,接著開始介紹孤兒院的每日行程,早上八點吃早餐、中午十二點吃午餐、下午休閒時間吃點心、最後傍晚六點吃晚餐,基本上廚師只需要在早上與前一天的晚上備好料、在餐期出餐、維持餐具與廚房整潔便是所有工作內容,其餘時間可以自由打理。
聽著李長埈的介紹,潔若汀在觀看廚房四週時注意到有顆頭貼在廚房後門窗邊,鬼鬼祟祟地朝裏看,潔若汀由那頭淺灰的髮色很快的認出那個正是站在草原上望著自己的男人,李長埈看見後大聲嚷道:「卡穆!你偷看人家幹嘛!」窗外的影子便像是嚇了一大跳之後立刻消失不見了。
「呀……青春期的男孩就是會這樣吧。」李長埈笑了笑。
「請問,孤兒院內的孩子們年齡大概都多大呢?」潔若汀問。
「最小的不滿一歲,嬰兒與年幼的孩子都交給保姆們照顧,最大的嘛……十八歲。」李長埈笑了聲,朝窗戶的方向抬了下巴,意有所指:「那個偷看妳的傢伙和妳同齡,雖然我們規定孩子們成年後得離開孤兒院,但卡穆對孤兒院幫助很大,所以我們讓他留下了。」
「原來如此。」聽李長埈的解說後潔若汀眨了眨藍色眼睛。
離開廚房後李長埈指示保姆將潔若汀帶到她的房間,李長埈便站在一樓大廳望著保姆領著女人走上樓梯直到身影消失於轉角後,左邊走廊傳來一陣接近的腳步聲,李長埈轉頭看去,看見孫永宅肩上的女孩沒了,他正抬手撥弄著頭髮。
「你覺得怎樣?」李長埈斂起表情。
「跟你一樣,如果說是巧合的話,那就算了。」整理好頭髮後孫永宅放下手道。
「你記得我們目前為止見過的金髮藍眼女性嗎?」李長埈淡問,孫永宅面無表情地斜眼:「差不多記得,我知道你在懷疑誰,如果要永絕後患的話你應該要在剛才就拒絕她吧。」
「不過也可能是我多想了,所以無所謂,觀察後再來判斷也不遲。」李長埈接著轉身,走向中間通往門口的走廊,孫永宅並肩走在對方身旁:「說不定會招來危險啊,哥。」
「這裡可是我們的城堡,」李長埈一沉眼色,勾起唇角暗笑:「不存在什麼危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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