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者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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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色的晴空與緩緩飄動的白雲，清涼的風吹來帶了點春日的溫暖，身後的黑色長髮隨之飄動，站在頂樓的金妮絲微微瞇起雙眼，望向處於高處而一覽無遺的城鎮，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除了金妮絲與她的人生。

　　走到頂樓邊緣，她正在想要倒數幾秒再向下倒去，大概死相會很慘不忍睹不過金妮絲早就不在意那些，最後在她決定數五秒前身後傳來了頂樓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說起來學校早就禁止學生上頂樓去，但面對一個門鎖總關不住幾隻小老鼠，金妮絲心想很不巧這種時候居然有人來，就跟寫作業一樣，被人注意到的話連原本要做的事都會做不好。

　　「哦？請問妳該不會是要自殺吧？」一個男聲從後方傳來，金妮絲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持續低著頭望著下方，任由複數以上的腳步聲接近自己，另一個男聲傳來：「總覺得很眼熟……是同班的人嗎？」

　　一張臉探到金妮絲左邊，接著喊道：「對耶，是我們班的，名字是……妮絲？金妮絲？」

　　「哦對呢，她的頭髮很長呢。」另一人在右邊說著，「喂喂──妳想自殺嗎？」

　　難道他們就不能做點常人的反應嗎？被嚇到或是說點什麼勸慰的話。平時就已經知道他們很聒噪了這種時候居然還被他們打擾，讓金妮絲的心情變得更差了，她當然認得他們，同班的李長埈和孫永宅。

　　「你們為什麼上來這。」金妮絲冷冷地問著，視線直直盯著下方，而孫永宅很快的回答：「我們很常上來啊，倒是第一次看到妳來頂樓呢。」

　　「要是被老師知道會被懲罰吧？對妳這個優等生來說可能不太好喔。」李長埈說，又再度問了第三次同樣的問題：「妳想自殺嗎？」

　　「對。」金妮絲感到不耐煩了，她皺起眉、雙手握拳：「你們不能給我離開嗎。」

　　「咦──為何要？」

　　李長埈抬手以大掌按住金妮絲的右肩將人推向邊緣，金妮絲猝不及防地踉蹌一步，粉屑從邊緣掉落至下方，她睜大了雙眼、因尚未準備好要面臨的高度與地面而加劇了心跳，金妮絲轉頭瞪向李長埈低吼：「你做什麼！」

　　「做什麼？幫妳啊。」孫永宅也接著按住她的左肩將人壓向那片高空，金妮絲難以抵抗兩人的力量而低低哀叫一聲，強風吹來使擋住視線的黑髮向後飄，這個高度距離地面有五層樓以上，金妮絲還沒準備好，如果這兩個人不在的話──

　　「你們……」金妮絲用盡全力向後退想要壓回去那兩隻手的力量，不受控制地雙腳開始發軟顫抖，比起跳樓自殺，金妮絲現在更恐懼於生命被掌控於李長埈和孫永宅手中的感覺，如果就這樣被戲弄到死，那簡直比自殺後該去的冥府還要更深、是更深的煉獄，金妮絲可不想到死都被人嘲弄。

　　她奮力轉身想揮開兩人的手，但腳下一滑、重心不穩的身體朝地心引力墜落。

　　「啊……！」金妮絲滿是恐懼的眼淚凝在眼角，她下意識想拉住李長埈的手臂但卻沒抓到，就在身子要迎接空氣時，金妮絲的手臂被緊緊抓住、一股強而有力的臂膀摟著她的腰際與肩膀將她拉了回來。

　　「這不是還不想死嗎？」李長埈說。

　　「看來妳還沒有準備好啊。」孫永宅說。

　　這不是當然嗎，發生這麼突然的事情誰還有心情跳樓。金妮絲跪坐在地上因心有餘悸而喘息，明明想死但卻因為被拉回人世而覺得被救了，突然一股暗潮令她覺得更加憂鬱了，要是沒被打擾的話，接下來還需要待在這可恨的人世煩惱與等待下次自殺的機會來臨嗎？真是浪費時間。

　　「我很討厭活著……我討厭學校跟老師們，我也討厭我家人，為什麼我沒辦法平靜的活著呢……我只是想安安靜靜的……」金妮絲垂低著頭小聲的呢喃，而另外兩人蹲下身才能聽見這宛如說給螞蟻聽的話，孫永宅歪了下頭，然後左手拍了下右手心：「啊，我想起來了，上次有人把死掉的蟑螂抓進教室裡不是嗎？然後說要放到她的抽屜裡……」

　　「嗯？哦，我想起來了，還有人把泥巴弄在她桌上。」李長埈也跟著歪頭說道。

　　「你們……明明都有看到……」金妮絲睜圓了發紅的雙眼望著眼前兩人，雙手揪緊了裙襬：「為什麼……為什麼不……」

　　「幫妳？」孫永宅挑眉，「妳想這麼說嗎？」

　　「妳不是已經做得很好了嗎？妳想要安安靜靜的活著，妳已經做到了啊。」李長埈撐著臉頰說，「就算別人欺負妳也安安靜靜的，就算受了委屈也安安靜靜的，妳就這樣下去不也達成了妳要的了嗎？」

　　為何能說出這樣的話……？

　　金妮絲低下頭，眼淚一滴滴從眼眶溢出、落在雙手手背上，她從來沒有好朋友、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從來都沒辦法將這些事情告訴誰也沒辦法為自己尋求協助，就算跟老師說了也只會被擺在一邊，對於世界的不公平與徹底傾斜的天枰、金妮絲早就已經受盡了，所以她才想離開啊。

　　望著女孩靜靜落淚的模樣，李長埈與孫永宅對看了一眼，李長埈開口：「不過如果妳想要我們幫也不是不行啦。」金妮絲抬起頭，她望著說這話的人似是有些無法相信地微皺起眉，而孫永宅伸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淚珠，十分輕柔，那是金妮絲從未有過的感受，孫永宅道：「反正我們也不是那些人的朋友，對我們來說也沒差。」

　　「也沒有損失，所以妳想要我們為妳做什麼，都可以說說看。」李長埈看著不再哭泣的人稍稍揚起了嘴角。

　　為我……做什麼？金妮絲開始仔細思考起這個問題，以這兩個人的反常來說，或許真的能為她辦到不少事也說不定……她想起了總是帶頭欺負她的那些女生，接著以那雙黑眸望著眼前兩人。

　　「如果我要你們強姦人，你們也能辦到嗎？」

　　李長埈與孫永宅愣了一秒，然後上揚了嘴角，「辦得到啊，但妳該不會覺得妳能置身事外吧？」一反方才的溫柔，孫永宅單手揪住了金妮絲的雙頰與下顎。

　　「我們會幫妳達成任何事，但責任也都在妳身上，無論什麼，我們都會說『是金妮絲指使的』。」李長埈嘴角咧開，笑得令人打從心底發寒，「到最後妳就像那些人一樣，妳也成為了妳厭惡的那種人的一份子。」

　　金妮絲顫抖不止，但還是使勁撥開了孫永宅的手，她輕喘著氣皺著臉道：「我……再想想吧。」

　　「嗯，妳再考慮看看喲。」兩人又露出了開朗又輕浮的笑容，彷彿剛才的凶狠完全不存在似的，鐘聲響起，李長埈與孫永宅扶著金妮絲站起身，便要轉身走向門前。

　　「等、等等……」金妮絲小聲地喚著兩人，不確定地開口：「我們……是……朋友嗎？」

　　「是吧。」李長埈說。

　　「是嗎？」孫永宅說。

　　他們看向金妮絲最後一眼，露出無法理解的幽暗微笑後離開了頂樓。

──END.

圖源：https://www.pixiv.net/artworks/3809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