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stant
- Fish New
- 2019年2月14日
- 讀畢需時 9 分鐘
「請給我一杯綠茶,那妳呢?想要喝什麼?」戴倫斯點完自己的份之後稍微彎下腰,靠近聽戴了頂大大草帽、低著頭的安提俄佩究竟說了什麼,接著才繼續微笑向櫃檯人員點餐:「焦糖瑪奇朵,請做成溫的,另外請再給我一支吸管。」
戴倫斯拿出個人卡準備給店員刷卡,但安提俄佩忽地抬手指著玻璃櫃裡的一塊蛋糕,他在看見之後再度向店員笑道:「那個蛋糕也要一份,謝謝。」
「哈——我最討厭公主病的女生!」方才為戴倫斯結帳的女店員皺眉抱怨,令一名女店員也跟著附和:「是呀,那個女的是不會講話嗎!」
「這種女人居然交得到男朋友,這才是讓人最不爽的地方。」
「男人是絕對的視覺動物啊,要是不長得好看、胸部不夠大,怎麼可能會喜歡這種女生?」
「哎哎妳看!那個男的居然還餵她吃蛋糕欸!我雞皮疙瘩掉滿地了。」
「真是……反正這種人的戀情都很短暫啦,等到那個男的知道那個女生的某件黑歷史呀,就一定會甩了那個女生的。」
戴倫斯挖了蛋糕的一小部分後準備遞到安提俄佩嘴前,聽見櫃台人員毫不掩飾的講話聲他頓了下,然後無奈苦笑:「唉,都聽得一清二楚啊。」
他垂眸看著被帽緣遮掩住臉部的安提俄佩默默地吃下了蛋糕,什麼聲音也沒發出,戴倫斯低聲開口:「抱歉……給妳造成負擔或壓力了嗎?」
安提俄佩輕輕搖搖頭,戴倫斯便牽起了一絲淺笑,他伸手將女人及肩的金色短髮整理好,「那麼,待會還想去哪呢?」她轉頭看向旁邊玻璃窗外的景色,接著指了指遠方,戴倫斯跟著轉頭看去。
「啊——看海是嗎,好啊。」
用餐結束之後,戴倫斯便牽著安提俄佩步行到海灘邊,陽光明媚的天氣下海浪的起伏都變得閃閃發亮,他望著無際的海岸線與鮮少人在的沙灘讚嘆了聲,接著看向對方:「要不要下去走走?」安提俄佩點頭,他便彎腰脫下了鞋子,將自己的帆布鞋與對方的白色低跟鞋拿在手上,然後再度牽住安提俄佩的右手之後踩進溫軟的沙灘上。
忽地一陣強風吹來,因些許塵沙撲面而來讓戴倫斯瞇起雙眼,安提俄佩低頭用左手按住帽子上方,白色洋裝被風吹得裙襬不斷飄逸,看著這副景象的戴倫斯輕笑了聲:「妳真是不講話就像個閉俗的貴族小姐一樣呢,又文靜又容易害羞的那種。」
聞言安提俄佩立刻用右手狠狠掐了下戴倫斯的腰間肉,讓他痛得大聲哀號。
「哎……好險冥界的醫療技術不錯,不然妳也會覺得很不方便吧?」戴倫斯搔了搔後腦杓道:「表面的皮膚痊癒得差不多了,之後就能讓妳喝整形藥水,很快就能變得跟之前一樣……」
一面說著的同時安提俄佩抬頭看向他,戴倫斯察覺到她的眼神,隔著表情單一的面具,被掩藏在陰影底下她的紅眸凝視著自己,彷彿有什麼想說的但卻無法說出口一樣。
「……怎麼了?」他輕聲問,而安提俄佩垂下眸,再也沒有其他反應。
戴倫斯苦笑了下,靠近她之後伸手捧住安提俄佩的臉讓對方抬頭看著自己,「妳大概是在想『如果沒有整型藥水,我還會不會喜歡妳』這種問題吧?」他柔聲道:「即使是在人界也有很頂尖的醫療手術,就算毀容了也能靠錢補救,但這一切都要看妳的決定,只有妳能決定妳想要變成什麼樣子。」
他淺笑了下,「而對我來說,我不會因為妳的長相而有所動搖,無論妳變成怎麼樣我都愛著。」
安提俄佩望著他好一陣子,接著她伸出雙手抱住了戴倫斯,他則是同樣攬住了女人的腰際,在她耳邊笑著低語:「別哭哦?不然妳的臉頰跟眼眶會痛的。」
深夜,戴倫斯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到市區的大型醫院,下車之後他在醫院的走廊疾奔,來到事務所指定的病房前他就準備要拉開門進去,但站在外頭似是醫療人員的女性阻止了他:「您是戴倫斯先生嗎?請不要現在進去,病患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
「情緒不穩定是怎麼一回事?」他一面壓抑喘息一面擰眉問著:「可以的話大致跟我講一下情形。」
「據安提俄佩小姐的描述是說,她要討伐的是液體型態的高級惡靈,作戰中惡靈的本體濺在她的臉上,因為吸收到死神的靈魂而增強的惡靈一瞬間包覆住她的整個頭部,要不是安提俄佩小姐強行將惡靈扯下來殺掉,可能早就……」
看著醫療人員面露遺憾的模樣戴倫斯嘆了口氣,他接著問:「我知道了,安提俄佩受的傷有多嚴重?」
醫療人員因難以啟齒而沉默兩秒,然後道:「脖子以上的臉皮、還有頭皮都被惡靈剝下來了。」
門被唰的一聲拉開,安提俄佩與戴倫斯四目相交的瞬間她能看出他那無法掩飾的震驚,這讓她受挫地低下頭,她知道她自己變成什麼樣子,方才她堅持去照鏡子才因此崩潰了一陣子,安提俄佩怎麼也不希望戀人見到自己醜陋的模樣,但在這樣令人不安的時刻她又是多麼需要戴倫斯。
他邁步走到病床旁後坐在床緣,原想伸手撫摸對方的臉,但能看得出來目前只做到完全止血,要是碰了可能會讓安提俄佩感受到像被火燒過一般的疼痛,戴倫斯只得扶著她的頸項,滿是沉重地開口:「很痛吧?要不要多睡一會?我會在這裡陪著妳的。」
「不要……」安提俄佩倏地抬起沒了一絲頭髮的頭,用只剩血肉的面容看向戴倫斯,她雙手抓住他的衣服,紅眸鋪上了一層淚水:「不要、討厭……我……別怕……我……普萊……」聲音帶著哽咽與痛苦,因沒有嘴唇的保護讓她說出的句子含糊不清,好似擠出每一個字都是折磨,戴倫斯緊緊擰起眉,他緊握住她的雙手。
「別說話,妳的嘴角裂開了,再繼續開口會很痛的。」他輕輕低語,「我不會討厭妳,也不會怕妳,更不會離開妳……妳很清楚吧,每次妳因為任務受傷的時候我總是很自責,現在我也是。」
戴倫斯想給對方一個安心的笑但怎麼樣都辦不到,只能露出難看又自責的表情,「妳明明那麼強卻還是會失誤,我應當在妳的身邊保護妳的,但以我目前的實力還不行、得讓妳一個人上戰場……我……」眼淚不受控制的滴落,他在察覺到之後低頭嘲笑自己般的哼了聲:「妳每次都會那樣說吧?『少那麼大男人主義了』,但我又怎麼可能……能忍受妳每次受傷、每次背向我走上戰場、每次我伸手都還不及妳的百分之一?」
安提俄佩哀傷地睜大了雙眸,她一直了解彼此實力的差距是多麼大,大到戴倫斯想耍帥都沒辦法,大到安提俄佩想退讓都沒辦法,即使她一開始不介意這種差距,但無形之中帶給戴倫斯的壓力就要壓垮他的信心,她不是不知道——她一直都很了解。
她伸手輕撫戴倫斯的臉龐,原想再出聲安慰些什麼,但戴倫斯忽地抬頭看向她,雖然那翠綠的眸噙著淚水,但他的眼神十分堅定:「所以妳要等我,知道嗎?我會變強的,我會走到妳身邊保護妳的,到那個時候妳就不需要逞強了、也不會再這樣受傷了,不管花多少時間——不,這麼說太過懶惰,給我一百……不對,三十年,給我三十年的時間,我會追上妳的。」他苦笑了下:「妳肯定想反駁『我可是千年死神,憑你一個菜鳥怎麼可能用三十年就追上我』吧?但很抱歉,我沒辦法看著我心愛的女人總是衝鋒陷陣而我卻束手無策,不能直接地保護妳我很不甘心,誰叫我就是這麼大男人主義的傢伙。」
說完戴倫斯將她抱進懷裡,安提俄佩被這份環抱住自己的溫暖深深觸動了心,她知道方才這男人說的話在她耳裡聽來多像小孩的玩笑話,但她信任他,她相信他就是會辦到,即使到最後戴倫斯一點也不帥、一點也不俐落、還是逞強的站在她的身前,她仍然深愛這個笨男人。她閉上雙眼,雙手回抱住戴倫斯的肩膀。
「枕頭好睡嗎?還會痠痛嗎?」
在安提俄佩從醫院回到家休息後的兩天後,戴倫斯在看見對方睡醒後問著,因為安提俄佩臉部與頭部都受傷的關係她只能正面朝上的睡覺,這姿勢持續個幾小時怎麼樣都會不自然又不舒服,所以戴倫斯給她買了新的枕頭。只見安提俄佩歪頭,接著她指了指脖子。
「只有脖子?那待會我幫妳按摩一下吧,來,先漱口。」像是對待病人一樣,他拿著一小杯漱口水給安提俄佩,她在漱口之後將嘴裡的東西都吐在另一個杯子裡,「好了,來吃早餐吧,今天我有做栗子派哦。」
戴倫斯說的同時原本就要離開房間,不過下了床的安提俄佩無預警地出拳打了男人的腰際一下,戴倫斯痛得大叫,他驚恐地看向她:「怎麼?!幹嘛突然打我?」
雖然沒有眉毛與皮膚很難辨識安提俄佩的表情,但他能看出來她瞪著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十分不滿,那眼神像是在說:「別把我當成沒手沒腳的廢物。」
「——好啦,下次我要做點心之前會先問妳的,女王殿下。」戴倫斯笑著說,不出所料安提俄佩又朝他揮了一拳,他則是笑著用手臂接下:「妳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讓戀人永遠離不開自己嗎?」
安提俄佩疑問地望著他,戴倫斯則是轉身準備離開,偏著頭勾唇壞笑了下:「那就是把戀人疼成一個沒了自己就什麼都做不了的廢物啊。」
連續兩個禮拜悶在家裡安提俄佩已經受不了了,她要求戴倫斯買酒回來給她喝,但總又因為喝得太猛或是情緒太過激烈,使得嘴角與唇瓣的傷口一次次裂開,戴倫斯無奈於安提俄佩自己也很介意這副模樣沒辦法出門,所以他擅自替對方想了辦法。
「看!我請師傅做的,很像妳對吧?」某天,戴倫斯回家之後立刻拿出了一副面具給安提俄佩看:「我給師傅看了妳的照片,他就照妳的模樣做出來了,這是木製的哦,但拿起來卻很輕呢,比戴口罩一直磨擦臉部好對吧?我還買了這個……」
他從另一個袋子裡拿出一頂用塑膠套保護好的淡金色假髮,戴倫斯繼續道:「原本我想買長髮,那比較像妳之前的樣子,但我想妳應該不會喜歡整理假髮吧?而且回家也不會戴著,所以我就選短髮的樣式,妳戴起來應該只到妳的肩膀。」
安提俄佩看著手中的兩樣東西怔愣一會兒,察覺到她似乎在猶豫些什麼讓戴倫斯垂下眉:「……我知道可能會對妳的自尊心造成影響……還是不要這些了,就讓妳穿多一點,我們就出門?」
女人垂眸沉默,沒有給他任何反應,戴倫斯等待她的回應良久後決定先整理他買回來的家用品,他將食材放進冰箱之後走回客廳打算將其餘的日用品放進儲藏室,踏入客廳便看見安提俄佩背對著他、正在抬手整理套在頭上的假髮。
「安提……」戴倫斯愣愣地開口,聽見對方呼喚自己安提俄佩便轉頭看向他,她已經戴上了面具,那個面容與金髮就像以前的她,但也不完全相似,這衝突的不自然讓戴倫斯忍不住感到複雜地皺起眼睫,安提俄佩見他這副表情似乎是笑了兩聲,她彎起雙眸偏頭,帶著期待的眼神望著他。
「好看。」戴倫斯淺笑回應,伸手將她左頰旁的髮絲塞到她耳後,「等妳換好衣服我們就出門吧。」
「我可以吻妳嗎?」海風吹拂,他在抱著女人纖細的腰際時問著,已經多久過去沒有親吻她了,戴倫斯的貪心總是能逗她發笑。
安提俄佩分開對方了些,接著指了指嘴巴,而戴倫斯則是淺笑了下,抬手就要掀開面具,這舉動立刻讓安提俄佩激烈拒絕地拍開他的手,她用力搖搖頭,再度強調似的指著面具上的嘴,彷彿在跟他說要親就只能親面具。
「妳乾脆叫我去親牆壁算了?」戴倫斯輕顫了下雙肩哼笑道,「妳的皮膚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吧?我想直接吻在妳的嘴上。」
安提俄佩望著他楞了一下,她想拒絕面具底下的模樣被他親吻,但這男人的說詞又是那麼容易打動她,就在她還在猶豫的同時戴倫斯已經輕輕地掀起了面具,他彎下腰,於草帽遮掩之下吻了安提俄佩的唇瓣,他的鼻息宛如溫暖的陽光一般佛在她的臉上,安心與薰染在臉頰的熱度讓她閉上雙眼。
僅僅是雙唇的重疊,過了許久之後戴倫斯才從她的唇上分開,他凝視著安提俄佩尚未戴上面具的模樣,她的臉部肌肉猶如浮起的青筋一般延伸整張臉,形成了一條條清晰的紋路,但那雙紅瞳望著自己的模樣仍然十分清晰,戴倫斯垂下眸微笑:「我愛妳。」
安提俄佩眨了眨眼,接著她因微笑而彎起雙眸,她輕輕開口:「我也……愛你……」將面具戴好之後她向前在沙灘與波浪沖上來的交界輕盈踏步,赤腳踩在海水裡的冰涼感覺讓她愉快地發出笑聲,安提俄佩轉身,她望向戴倫斯的雙眼正笑著。
戴倫斯什麼也沒說,只是跟著跑上前,在女人的驚叫與笑聲之下雙手打橫抱起了對方,他抱著安提俄佩孩子氣地轉了幾圈之後一同跌在淺淺的浪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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