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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 sorcière

  • 作家相片: Fish New
    Fish New
  • 2018年2月17日
  • 讀畢需時 22 分鐘

  「哦…呀,這裡是你的床嗎?」

  安提俄佩低頭看著那倒趴在地的男孩問道,但對方絲毫沒有反應,那被厚重棕髮掩蓋住的五官讓她看不清臉孔。   此時此刻已是黃昏,原本她是想來採些藥草的不過看來還採到了其他東西。在森林裡撿到小孩不外乎有幾個原因,一是孩子閒晃而迷路,二是孩子被父母拋棄——畢竟附近的村落將安提俄佩身為魔女的事情傳得極為誇張恐怖,通常是不會有人接近的,如此推斷這孩子大概是被丟下的吧。   「嚯,你們餓了?」

  她能看見有幾隻狼從旁邊的樹叢探出頭,安提俄佩挑眉,原本打算就這麼不管,不過她最近其實很需要一個能幫忙的人手,年紀雖小,但從兒童時期開始教總比隨便弄個布偶助手還笨手笨腳好。

  「我也餓了,你餓嗎?」   安提俄佩一抬食指,趴在地上的少年便浮空起來,她看了下那被泥土與擦傷印上的小臉蛋。

  「不說話呢,啞巴嗎?也好喲,我不喜歡聽人類說話。」然後她轉身往屋子的方向騰空移動。

  男孩說他的名字是普萊斯頓,而安提俄佩將戴倫斯(Dellons)這個姓氏贈予他,接近於惡魔(Demons)而事實上他只是恰巧被魔女給撿到的孩子。

  一開始她對他並不好,男孩常常因不聽話而被縫了幾道黑線於血肉上,直到他懂得聽話了之後安提俄佩才終於是放寬了心,讓魔女放下警戒的是散落於地上的麵包屑,而男孩全身赤裸、趴扶在地將碎屑給舔舐乾淨,她愉悅的將那些線段給剪開、抽出他的皮膚,解開的項圈證明他的全身任何一處都已經屬於她。

  原本他努力壓抑的羞恥心與被辱感化為憎恨讓長大後的自己向安提俄佩復仇,可認識這女人越久就會發現越多與當初的形象大相逕庭的模樣,他能在一些細節上發現這魔女的溫柔,雖然不直接不明顯,但那是確實存在的,他能感受到的,例如她會拿手帕輕擦他被泥土沾上的臉頰、例如細心指導他調配藥品的方法、例如她會宛如親生母親那樣以溫暖的臂彎抱著他入睡,那靠在耳邊嚅囁呢喃的安眠曲逐漸令他鬆開緊握的拳,讓他覺得當初不聽令的自己是個錯誤,手腳上隱隱約約留著的坑洞便是過去愚鈍的痕跡。

  他試著愛她,讓自己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怨天尤人。

  「安提俄佩,我想那裡應該不是妳的床。」   看著女人攤倒在草地上他攏起眉,他滿二十五歲的這些年安提俄佩總叫自己到城內買酒喝,這簡直是無法無天的開始,安提俄佩喝醉時曾經興高采烈的喚出一隻龍出來,那巨尾一甩差點就要把屋子給噴飛,戴倫斯從那次之後便一直在監督她喝酒的狀況。   像現在這樣在森林裡找到醉倒的魔女已經是算最好處理的了。   「哎…」   他嘆了口氣,然後雙手一摟將女人打橫抱起,邁步朝屋子的方向走。   「唔姆姆…小普勒……今晚吃什麼…?人家好餓…」   「燉菜。」   「哈啊?!我要吃肉!我說了要吃肉吧!不是叫你去抓些兔子了嗎!」   「這種冷天氣哪來的兔子…妳強人所難也該有個限度。」   「那我決定了、我要把你煮來吃——」

  「如果妳有力氣殺我的話。」

  「啊、臭男人…的確是不想吃你硬梆梆的肉呢…」   安提俄佩一陣鬧騰後乾脆的癱軟在戴倫斯的雙臂裡,閉上雙眼靠著那溫暖的胸膛呢喃著醉語:「想想吶…少女的胸部或大腿…肉吃起來軟軟的、比較下飯……嗯…」   「這種極端的料理我煮不了,然後別流口水。」

  戴倫斯淡漠的道著。

  魔女發懶又發起脾氣可是最恐怖的。

  安提俄佩只要煩躁時沒酒喝就會鬧騰,拋下工作窩到床上去,戴倫斯不慍不火的態度雖然能擋下她的脾氣,可家具就會成了她的發洩對象。

  「我為什麼要幫死老頭製藥啊!那個老傢伙早該死啦!嗚嗚唔——」

  女人躺在吊床上朝空氣蹬著雙腿,翻身後對著枕頭又扯又拉的,戴倫斯將方才被人掃下桌的飾品一一歸回原位。

  「容我稱讚一下,那男人長命百歲就是因為咱家安提俄佩大魔女的藥草太有效了。」

  他平淡的回應著,語調沒有人任何起伏,安提俄佩聞言抬起頭一臉興奮:「啊、是吶,這次摻點毒菇粉進去好了…」

  「沒賺那老爺爺的錢妳怎麼有酒喝。」

  才剛說完魔女的臉就跨了下來,在吊床上四肢晃著的模樣就像個沒奶喝而哭鬧的寶寶。

  「啊啊啊——!討厭、討厭!我不想再去他的聚會被騷擾了啦!」

  「這大概也是因為妳很美的關係。」

  「被這樣稱讚一點也不開心!」

  通常會和魔女交好的人類不是貴族就是為病所困的老者,而安提俄佩常常會被老主顧邀請去參加誕辰日的聚會,為表示威信與存在的必要這點交際是必須的,雖然戴倫斯提議過可以裝成老奶奶那樣的形象去大概就不會有什麼騷擾了,但這魔女似乎是一點也不願意扮醜,有損形象,她說。

  「不然這次帶我去吧?」戴倫斯看向她說,安提俄佩則是一下子起身,擰起眉。

  「你這小毛頭去要做什麼…」

  「在聚會時隔絕別人對你的騷擾啊,有一個伴不是比較好推拒嗎。」

  戴倫斯聳肩,「妳不要就算了,我只是想幫妳。」

  「……算了吧。」她思索一番後躺了回去。

  「為什麼?」

  「你要是亂看其他女人怎麼辦,哼、才不會讓你得逞呢!」

  安提俄佩說完後側過身,將臉面向對著天空的小圓窗,這麼聽了的戴倫斯先是眨了下眸,然後走上木階來到那個吊床旁,抬手跨越整張吊床按在旁邊的木樁上,他垂下眼簾看著那個噘著嘴的魔女。

  「安提俄佩。」

  「幹嘛啦!」

  「我想說如果妳怕這種情形發生,妳可以對我使用魅藥…雖然由我來說很奇怪,而且不需要那樣做,我也不會看向其他女人。」

  「哼嗯、才不相信男人的話呢。」

  「我是被妳養大的男人。」

  「所以呢!不就是吸收母乳之後直到翅膀硬了就跑出屋子隨便亂找女人的就是你們男人啊!」

  魔女說著便翻身朝上瞪向他,那棉被之下穿著單薄隨便的上衣以誘人的角度遮掩著那白皙的肌膚與渾圓的胸,透過灑落的月光更是添了一份朦朧,戴倫斯沉默後輕嘆一口氣。這副模樣不會被騷擾才怪啊。

  「所以妳堅持不對我下藥?」

  「不要!沒有意義!」

  「妳是說下了藥沒意義還是我不是主動注視妳就沒意義?」

  「唔、都…」

  「說了吧,我不會看向其他女人,媽——媽。」

  他勾起唇角壞笑稱呼,用空出的一手摟住了女人的腰便想抱起,安提俄佩則是慌亂的掙扎著。

  「我說過不要那樣叫我了吧!你放開、做什麼!你這臭綠蟲給我放開!」

  「哎,想吻妳,賞個臉吧?大魔女安提俄佩。」

  「不要!不要、不…唔…」

  戴倫斯的吻落在她的頸項上,那熱燙的氣息讓安提俄佩一瞬紅了臉頰與耳尖,只能別過頭任男人由耳垂吻至肩膀、鎖骨、胸前。

  「我到底養了什麼長大啊…」

  安提俄佩看著他處喃喃唸道,不滿卻又臉紅噘唇的樣子讓戴倫斯輕笑了聲,低頭吻了女人的唇角。

  「男人啊,妳不也很清楚嗎。」

  「我回來了。」

  雖然這麼說著但並沒有任何人來迎接,方才戴倫斯才從一場在村落發生的小紛爭回來,順便撿回插在樹幹上綁了信箋的弓箭,他先將身上的武器放回原位之後把弓箭上的紙條給拆下來放在魔女的工作桌上,然後整理起自己出門後才使用完的大鍋與其他廚具。

  木門碰的一聲被打開,安提俄佩匆匆忙忙的將手上的藥材扔到桌面上後翻著蒐集稀有材料的櫥櫃。

  「辦完了?」她邊拉開一個個小抽屜邊問。

  「辦完了,有人說是克拉克家的人開始傳謠言的,今天過去的時候教會剛好要把新一批女孩抓去審問,太多人跟著起鬨,總之我是先把負責審問的人給解決,那些女孩已經送去亞莉珊德拉那了。」

  戴倫斯一邊刷著鍋子內的汙垢一邊道,而安提俄佩則是將從抽屜內拿出的一根粉藍色羽毛與三顆狼牙放進一個小袋子裡。

  「好。」

  她應了聲,然後走到樓梯旁邊下面的小空間,伸手搔了搔站在一根木枝上熟睡的白色貓頭鷹的下顎,見琥珀色的眸子睜開後她將小袋子的繩索綁在牠的左腳上。

  「去找艾咪,乖,要快點。」安提俄佩讓貓頭鷹站在自己肩上後將牠送到門口,看著貓頭鷹振翅飛行離開才反身走回屋內。

  魔女將信箋打開瀏覽一次,然後噗通一聲的跌坐在柔軟的座椅上,戴倫斯在聽見女人的嘆息聲之後自動自發的泡起了紅茶。

  「你看過信沒有?」她看了眼把洗乾淨的廚具掛回架上拿出茶壺的戴倫斯,然後便閉上眼,扶著額。

  「沒有,怎麼了嗎?」

  「又有新的貴族小孩染病了,真是…」

  「那個流行病?」

  「對啊!我就說了是衛生問題,那些村民卻認定這是女巫的惡行,無能改善的人類隨便把事情栽贓到無辜的女孩子身上,真是越來越不可理喻。」

  「對他們來說這樣才能宣揚教會的威信吧。」

  「簡直迂腐至極……」

  戴倫斯走到安提俄佩身邊,將泡好的紅茶遞給對方,她擰眉喝了一口後那滋潤口腔的甜味與暖流才總算讓她稍微鬆了眉頭。

  「不過如果妳能一次治好那個貴族小孩的病的話,不就剛好能解釋女孩們的清白,順便增加妳的成就嗎。」他說。

  「…即使治好也會有很多問題接連出現。」

  安提俄佩垂眸,「你也知道城內的科學家總愛拿孤兒們當白老鼠,病情越是複雜新穎要治好就越是困難,要是時間太過緊湊,人都死一批了我可能才能生出藥來,這樣反而會被責怪……再說了他們什麼都可以栽贓,才不只染病這類的事呢。」

  「顯然人類越是荒謬魔女越是活躍啊。」戴倫斯稍稍偏頭。

  「哈、說的倒是,小把戲雖然可以騙騙人證明我的能力,可人類只會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

  安提俄佩將手上的紅茶擱置在大腿上,向後傾靠椅背閉上眼。

  「我也是想要休息的吶…」

  「或許,妳也可以都不要管。」

  他平靜的說著,「畢竟別人的事本來就不是妳的責任。」

  她睜開眼望向他,然後淺笑。

  「你希望我見死不救?」

  「我希望妳別把別人的事攬在自己身上,自個兒累著。」

  雖然有些逾矩,不過戴倫斯還是抬手輕撫安提俄佩的頭,似是疼惜的順著那縷縷金髮,「恨妳的人比感謝妳的人還多,我一直都無法忍受這點。」

  「呵呵……」

  她再度閉上眼,帶著微笑,「所以說人類就是太感情用事了。」

  收容所空間越來越不夠了,亞莉珊德拉身為學校老師的身分也很為難,對於只增不減的受害者與逃難者要弄出完善的食物與妥善照顧消耗大量心力讓她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雖然大部分女孩子都很乖也不鬧騰,但因為身處這樣的境遇讓她們普遍對真正的魔女抱持著不滿。

  戴倫斯單手將安提俄佩托抱在懷,站在浮空的長槍上前往村落之外的遼闊田園,最後在一間小倉庫前降落,他矮身讓魔女站回地面上。

  「你們終於來了。」

  看見兩人出現之後躲在大門後面的婦人立刻想走出來,但停頓了下又反身回到倉庫裡:「我會被看到,你們可以進來嗎?麵包跟羊奶在這,還有幾條火腿…」

  「太少了!」

  安提俄佩走進去一看便擰起眉,看向亞莉珊德拉,「就只能弄到這些?」

  「是、是啊…」亞莉珊德拉為難的低下頭,「我已經被懷疑了…他們都不願意賣給我更多……」

  「——我知道了。」

  魔女閉眼嘆了口氣,抬手揮了揮變將糧食騰空後裝進一個麻布袋裡,布袋飛出門外輕碰了下守在外面的戴倫斯的肩膀,他將之接下。

  「小普勒,你先帶亞莉回去。」

  安提俄佩輕點了下婦人的肩膀,讓暫時隱形的咒術附在對方身上。

  「妳要待在這等我嗎?還是妳要去其他地方?」戴倫斯將麻布袋綁在長槍上後問著。

  「我待會自己過去。」

  見魔女雙手環胸看似心情相當不好的模樣,他擔憂的皺了下眉。

  「盡量別鬧事。」

  「少囉嗦。」

  安提俄佩簡短的應付了男人的關心,看著戴倫斯揹著亞莉珊德拉前往收容所的方向之後她才轉身,快速前往原野的另一端。

  「亞莉!妳好慢!」

  「妳回來了。」

  「亞莉媽媽,今天可以吃午餐了嗎?」

  來到收容所之後女孩們一窩蜂地跑出來迎接,戴倫斯將麻布袋交給亞莉珊德拉讓她回去自己分配伙食,他則是一同進到收容所裡,檢查是否有必需品壞了必須更換,趁著所有人都在吃東西的同時他繞到了女孩們的房間一趟,看似沒什麼大問題之後他回到廳堂裡,花了時間將天花板會滴水的漏洞給補起來,忽然間一個不穩他整個人連帶梯子向後傾斜,他及時穩住身子蹲在地上沒讓自己跌著,戴倫斯看向蓄意把梯子推倒的女孩。

  「走開!」她叫道,「叫魔女快滾!」

  「妳以為我想幫你們?」

  戴倫斯不悅的挑眉,他把倒下的梯子重新架好之後擰眉看向那名女孩,「要不是安提俄佩心胸寬闊,不然我才不會主動來幫你們,好自為之吧。」

  「快叫魔女去自首!她只要自首我們就能回家了啊!如果她真的想幫我們的話就快去接受火刑…」

  男人抓住大嚷大叫的女孩衣領,手臂一舉便讓對方整個人雙腳離地,戴倫斯漠然看著女孩痛苦掙扎的模樣。

  「如果能以一死了結這場鬧劇她大概會那麼做,但我可以篤定的跟妳說,即使安提俄佩被火燒成灰燼了妳們也逃不過被誣賴的命運,現下活著最重要,她用盡了全力在幫妳們想辦法,勸妳是知足一點,不然我會跟亞莉珊德拉說妳那份食物拿去餵隻兇猛的看門狗還比較有用。」

  他鬆手讓女孩跌落於地面上,她瞪著他用力咳嗽之後便憤憤地跑走了,戴倫斯繼續將天花板給修好,拿著梯子準備走到倉庫放時剛好看見安提俄佩帶著一匹布料回來,魔女拿著米白色的布走進了廳堂,拍了手兩下引起所有女孩的注意。

  「有出現腹痛現象還流血的人都出來!」

  她這麼喚了之後女孩們面面相覷,大概是不想要靠近魔女或是承認,安提俄佩便是指了某位長得比較成熟的女孩子,「妳有吧?快出來吧,其他有腹痛現象的也快出來,站到這裡。」

  經過亞莉珊德拉的幫忙之後才總算有女孩子走到安提俄佩面前,待大家都站好之後魔女抬指將布料攤開於空中後撕裂了一長條下來,她一勾食指,憑空揪住某位女孩的衣服將對方向前拉了點讓大家都能看到,接著那被整齊撕下的布條像隻小蛇似的滑行至那名女孩的腰間至跨下。

  「每月有腹痛且下體流血是正常的,並不是生病,在流血的時候把布條給這樣綁好,覺得太髒就得清洗乾淨繼續綁直到沒有血為止,注意別跟別人共用,也不要隔太久才洗,知道嗎?」

  解釋完之後安提俄佩持續教導女孩們該如何綁住布條,在門外看到一切的戴倫斯只是垂肩,輕呼一聲之後將梯子給放回倉庫。

  「我覺得妳對她們太好了,只會讓有些人更不知好歹。」

  飛行於夜晚的點點星空下,戴倫斯托著安提俄佩的手臂因感受到那環抱自己頸項的雙臂收緊了些而跟著抱緊,晚風吹拂著前額的瀏海,他淡淡道著。

  「我又不求她們感謝我,隨便她們怎麼想吧。」

  這麼說的魔女慵懶地閉上雙眼。

  女人之所以會成為魔女是天生的。

  女性的天生特質本就比男性纖細,且包容力強,時而心如止水、時而情緒激昂,直覺敏銳、手藝靈巧、心思千迴百轉,她們觀察天地紀錄於眼底,將靈感具象化,因此有了占卜師、占星師,醫師將自然的素材細緻的調製成撫慰人心的藥,以那雙溫暖的手擁抱著世人,他們因女人而生最終也在女人懷中死去。

  在這絕望世代,魔女是受敬仰的,也是受詛咒的,一丁點波紋便能掀起巨浪,多數的無知會勝過正確,因恐懼與誤導所聚攏的人們的火把正是將女性處死的工具,即使公開展示罪惡會被業火焚燒直至地獄深淵,人們對魔女的畏懼與苛責仍是沒辦法藉此燃盡,宗教操弄的戲法、群眾口耳相傳、猶如馬戲團般引人歡聲雷動的舞台上的她們僅是困獸。

  魔女是有血有肉的存在,魔女其實就是個濫好人,魔女很單純,她們只是愛著這個世界罷了。

  僅僅因為一絲心血來潮、嫉妒、衝動、慾望,就能引發無藥可救的極端,魔女過於智慧且大愛了,多麼令人不安啊,所以她們得死,死不了的話,就只能將女性給徹底拔除了。

  「妳不恨嗎?」

  戴倫斯垂眸望著街道上一個個被隨意砍了長髮的女孩們被銬上手鐐與腳鐐、排成一排被迫走過那長長的路,全部圍觀的人都朝她們扔石頭、謾罵叫囂,安提俄佩微噘著唇,甚是不在乎的半睜著紅眸向下一看,然後又看看男人的側顏。

  「不想去恨。」

  她說,將頭輕靠在戴倫斯的右肩上,「牽扯太多因果了,開始恨了就會恨整個世界,很累喲。」

  「只是恨人類的話可以的吧。」他偏頭看了她一下。

  「呵呵,我討厭人類,可是還不到恨的程度。」

  安提俄佩輕笑,抬手於空中向下輕壓,他所站著的長槍便開始接近地面。

  「討厭身上骯髒的感覺,那正是我討厭人類的感覺。」

  他們降落於行軍隊伍的終點——火刑台,直到所有人包含罪人們都到齊之後才現出原形,戴倫斯手持長槍站在教皇宣示時立足的平台,而魔女佇立於高聳的木樁之上,雙手環抱於胸前俯瞰著圍繞於此地的人類。

  「假的魔女跟假的教宗,在搞什麼鬼啊?」

  安提俄佩偏頭,伸出右手、握拳、向上一舉,地面便是一陣強烈震動,旁邊人們所站的地面浮起長高,直至變成十幾公尺高的巨人,軍隊開始朝他們攻過來,戴倫斯一揮長槍,將衝上刑台的人全部掃了下去。

  「扮家家酒也該有個限度,你們是想在孩子們面前玩什麼傷害女人的遊戲嗎?稍微替未來的他們著想一下吧。」

  她一動拇指與無名指,巨人立刻像是提線人偶般朝暴動的人們與軍人進行壓制,瞬間人們逃竄、四散各地,戴倫斯對軍人們揮舞長槍大開殺戒,直到結束之後才走到女孩們面前將鐵鍊給斬斷。

  「離開這裡。」

  他說,左手指向遙遠的那片森林與山脈,「越遠越好。」

  「道什麼謝啊,不是需要道謝的事情吧?」

  看著女孩們的哭喊與那句句感恩之言安提俄佩擰起眉,只看一眼便視線移回巨人的腳下:「這裡早已是煉獄,能活下來的妳們還有幾分運氣就要看妳們自己了。」

  「安提俄佩!」

  一名教皇從正前方走來,懷中抱著教義、另手張開揮舞於空中,她聽見那聲呼喚而看向對方。

  「古代亞馬遜之女王啊!看妳對這裡做了什麼?肆意破壞、擾亂和平,原為女王的妳居然墮落為魔女了嗎?承認吧!受罪吧!懺悔吧!」

  某位教徒發射的弓箭貫穿了木樁上的魔女,安提俄佩因為胸前被射穿而向後傾倒、血絲溢出嘴角,但才一個挺身她又完好無端的站直,舔去唇角的血之後徒手拔出身上的弓箭,拿在手上晃著。

  「面對真正的魔女使用這種武器也太不識相了。」

  她一轉手中的弓箭,瞄準那名教徒之後讓弓箭像子彈一般射出,「還給你喲。」

  弓箭射破了那位教徒的頭部,同時貫穿了那名教皇的書與心臟的是戴倫斯的長槍,看著老男人口中吐出血沫、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的瞪向魔女,安提俄佩忍不住垂下眉,那是充滿憐憫的溫柔表情。

  「可悲呦、可憐的被惡魔纏身的人呦,看哪,大家看吧,於此時此刻現形吧,真正的惡魔在這裡,別被迷惑了、無辜的人們哪——」

  她一面道著一面抬起食指對著那名教皇,瞬間那老男人的皮膚開始發黑、額前長了角、臉與手臂起了一粒又一粒的腫瘤,教徒與堅持待在原地的群眾全都因不可置信而尖叫著逃跑,最後教皇在驚慌與痛苦中倒地,沒了任何氣息。

  戴倫斯才走過去將長槍拔起,他碧綠的瞳裡只有不屑,那份慍怒壓抑於額際急躁跳動的血管中,令他的唇形扭曲:「為對魔女做出失禮行為還能以僅此一死謝罪而感恩吧。」

  「哎呦哎呦,這位是誰家的孩子呀?」

  「真不錯看呢,看看那翠綠的眼睛,泡在酒裡味道肯定很好——」

  「成年了嗎?那麼應該足以施展禁咒了,安提俄佩要不要現場來示範一下?」

  「不要。」

  安提俄佩右手捏著高腳杯,看著一群魔女圍繞著戴倫斯彷彿見到奇獸似的反應令她微擰著眉,原本她不打算阻止她們對著戴倫斯又戳又摸的,直到發現一名魔女準備拿長針插進男人的肚臍眼時她才總算跳出來,揮揮手指讓那長針像個蕨類一樣捲起。

  這場魔女的宴會一世紀召開一次,幾乎集中了全世界的魔女於此地,雖然這麼一說感覺很盛大,但事實上現正處於獵巫世代的時期大幅削去了魔女的數量,能出席的魔女通常都是存活超過千年的魔女。

  「男人的身體也那麼有用嗎?」

  面對諸多魔女的讚嘆戴倫斯忍不住提問,只見她們一頓,然後開始讚不絕口的解釋:

  「當然!除了心臟之外的其他器官也是相當有用的啊!」

  「你可要知道魔女是會把材料用得一點也不剩不浪費的魔術師啊。」

  「你從髮根到腳指甲都很有價值呦。」

  「嗯哼——不過身為人類還真是不錯的男人哪,想必安提俄佩肯定是每夜都滿足得不行吧?」一名留著及腰黑色捲髮的魔女捧住戴倫斯的臉頰端詳著,語落所有人都笑出聲。

  安提俄佩立刻紅了臉頰,激動的大嚷著:「才沒有!我才不幹那事!」

  「哎哎…好可惜,原本想問妳他的那話兒有多長呢,要是有個不錯的長相拿來做成施術道具或脆餅都很好的吶,這男人也忍耐得很辛苦吧?要不要姊姊我來滿足你的慾望?」

  「啊、確實是很辛苦。」

  面對魔女把自己當作商品來看的恐怖言論戴倫斯挺輕鬆地回應,他勾起唇角:「感謝您這麼看好我,但我們家的魔女堅持要保留處女之身,為了成為與她相應的家具,我大概到老死都不知道插入女體是怎樣的感嗚——?!」

  話都還沒說完,戴倫斯的嘴唇就像是被強行拉上拉鍊一般緊緊閉上只能發出嗚嗚聲,安提俄佩惱怒又羞恥的想對他語出黃色笑話破口大罵,但比起這個更讓她措手不及的是魔女們轉而圍住安提俄佩,各個開始進行強烈的勸說。

  「妳還在遵守那種老規則嗎?!真不敢相信!明明有個男人在妳面前妳居然不懂得把握!」

  「安提俄佩啊,處女這種東西隨便給畜牲也行不是嗎,妳還在矜持什麼,看看他都沒在矜持了。」

  「妳是不是性冷感呀?我可以給妳很有效的魅藥哦。」

  「我要是妳我早就榨乾這個男人順便用他的血來泡澡了,嘖嘖。」

  「我不要!我說我不要啦!」

  安提俄佩就像個過熱超載的機器一般只能紅著臉不斷搖頭拒絕,戴倫斯知道他回家要被嚴懲一頓了,所以乾脆的思考起要泡怎樣的紅茶、說什麼謝罪的甜言甜語好讓安提俄佩稍微手軟一些。

  「安提俄佩,這樣真的好嗎?」

  有一名短髮魔女將慌張的安提俄佩拉到一旁面有難色地小聲詢問:「我們都有聽說妳上次在刑場鬧大的事情,我覺得在這種時候魔女該低調點比較好,不然我們很容易被牽扯進去…」

  「我誰也沒提呦。」

  安提俄佩輕哼一聲後道著,「要是不出面阻止的話,只怕人類會在下一代滅絕了。」

  「那也沒關係吧?」對方說,「為何妳要庇護人類?妳也知道妳這些年來大幅減弱的力量都是因為妳把自身放在人類身上啊,換一個吧,天地也好、星辰也好,不然——」

  「我會死?」

  她挑眉,抬眼看了下再度被魔女們包圍住的戴倫斯,安提俄佩輕嘆了口氣,「我也並沒有想活多久,艾咪,謝謝妳的關心。」

  「不,安提俄佩!」

  艾咪抓住了安提俄佩的手腕輕晃了下,她認真且凝重的望著她,「妳知道那些本來就是人類該承受的命運!妳強行扭轉可是會被天懲的!停手吧!」

  聞言安提俄佩垂下了紅眸,收回被艾咪握住的手,她垂低下頭。

  「我們在身為魔女之前也都是人類。」

  她說,「我無法忍受人類的墮落,若是坐視不管,就連魔女也會墮落於無感無知的深淵。」

  某天晚上貓頭鷹飛回來時所帶來的信件宛如現在糟糕的天氣一樣,滂沱大雨所劈下的雷光幾乎能震懾天地,安提俄佩和戴倫斯穿上黑色的長斗篷越過雨滴快速飛行前往亞莉珊德拉的收容所,艾咪送回的信件裡表示所有人幾乎都被教會的人給滲透了,在某個集會裡她似乎看見了亞莉珊德拉,知道對方與安提俄佩有關係立刻便發出了通知,時間已經快沒了,那封信大概是於下午發出的,墨水被雨亂染得看不出原本是什麼樣子。

  到目的地之後安提俄佩急著躍至地面,兩人快步走進收容所裡,可裡面空無一人,女孩們不在、亞莉珊德拉也不在。

  「這種天氣她們會去哪?」

  戴倫斯擰眉道,而安提俄佩則是握緊了拳,因憤怒而咬牙,她轉過身扯住戴倫斯的領子,「去城鎮中心的教堂!快點!」

  不知為何這女人的第六感就是準得不行,到教堂之後魔女疾步越過了庭院,抬手彈指便讓高聳的木門碰的一聲打開,安提俄佩無視裡頭正在舉辦黑彌撒的人們踩著高跟鞋走了進去,紅瞳瞪視著正好站在教皇身邊的婦人。

  「亞莉珊德拉,孩子們在哪裡?」

  安提俄佩壓抑情緒的聲音聽來嚴厲而恐怖,而亞莉珊德拉則是露出恐懼卻發狂的笑。

  「哈哈、哈!在這裡啊!哈哈哈哈哈——!」

  婦人掀開前方長桌上的布,上頭擺滿的肉品全是人類的軀幹,有些甚至能清楚的看見手指頭,幾顆女孩的頭顱被放在一旁,桌底下還有被籠子關住已經完全失了神的幾位女孩在裡頭,而幾位已成年的成熟女孩跪趴在台下幾名教徒的身邊,脖子上被栓了項圈,像家畜似的安靜待著。

  「安提俄佩啊!救人有什麼好處啊?賣出這些女孩我賺的錢活到死都不一定還花得完呢!妳的正義在現實中並不存在!看清事實吧!」

  亞莉珊德拉的狂言語落便是信徒猖狂的訕笑聲,安提俄佩不耐的一吊紅眸,看著那名原本和藹可親現在卻噁心得令人想吐的婦人,她翻起右手輕彈了下中指,一片看不見的刀片便劃破空氣射中亞莉珊德拉的咽喉,她的笑聲嘎然停止,只剩喉嚨的抽氣聲與血液不斷溢出的咕嚕聲。

  「戴倫斯。」

  安提俄佩喚了聲,而男人早就在魔女身後殺了所有持劍攻過來的教徒,戴倫斯一甩長槍上的鮮血,雙手握著長槍柄部舉於身前。

  「遵命,我主。」

  他將長槍插入地面,瞬間天花板與彩色玻璃被一股力量震碎,從天而降的一把巨大長槍殞落,整個教堂被震得崩裂粉碎,震耳欲聾與尖叫四起的聲響結束之後是令人厭惡的寧靜,原以為這就是結束,但一道刺眼的白光忽地落在他們身上,抬頭看向雨滴不斷降落的天空,一名白髮男人漂浮在那之上,那雙金瞳以看著害蟲似的眼神隔著鏡片瞪向安提俄佩與戴倫斯。

  「嗯呵呵、看這是誰來了?」

  安提俄佩輕笑,右手裝模作樣的捏起裙襬,但一點也沒有要彎腰行禮的意思:「七美德之節制——雷米爾大天使喲。」

  「被魔女認出來一點也不值得高興。」

  雷米爾一推眼鏡,面無表情的揮動食指,「無須解釋妳應該知道我為何出現在這。」

  兩把巨斧由他身後出現,以高速的旋轉與速度射向安提俄佩,而戴倫斯站到魔女身前以長槍擋了下來。

  「嚄。」

  大天使的語氣感嘆一點也沒有驚訝的情緒,看著男人的舉動他垂下金眸,「人類居然能擋下我的戰斧,算是蠻有用的家具。」

  「被大天使給稱讚了真是不敢當。」

  戴倫斯揚起唇角,將長槍向下一揮甩去雨水,「不過容我提醒一下,要見大魔女安提俄佩可是得先預約的,擅自騷擾人的話就別怪我將您的眼鏡給轟飛了。」

  「挺有膽識。」

  雷米爾閉上雙眼抬起手,那兩把巨斧再度開始轉動,「但我的目標不是你,繼續擋在魔女面前我就把你砍成肉片。」

  「可我比較想吃烤整隻的天使啊——」

  安提俄佩揚聲道著,雙手一舉便喚出了七原罪之長槍於身旁,「會把您的白毛全部拔光,用烤肉醬好好的塗在您身上以慢火細烤,那樣的您肯定比做為天使更加可口誘人——我可以勉為其難親自到天堂聖殿送上美味的餐點喲?」

  「妳的這番暴言我就視作遺言吧。」

  大天使半睜著金眸嘆道,兩把戰斧便像是隕石般墜下,而安提俄佩與戴倫斯以長槍迎擊。

  長時間激烈的戰鬥最後終止於夜晚之中。

  「妳們本身就充滿矛盾,少自以為是了。」雷米爾大天使這麼說,「存活至此的那份自私會將妳們帶進虛無,世界運行,而魔女並沒有存在的必要,妳們,等時間追上來就只能化為塵土消失殆盡。」

  戴倫斯粗喘著氣將安提俄佩護在身後,直到大天使與那刺眼的白光消失之後他才彎腰摀住被砍傷了的腹部,因疼痛而緊擰著眉,落雨中他側過身看向站在殘骸之中的魔女的背影,他開口想喚的同時對方剛好轉身過來,低著被雨水淋濕的一頭金髮的模樣完全沒了方才的張狂與氣勢,現在看來只像個被拋棄的家貓,安提俄佩在沉默後啟唇:

  「走吧。」

  她的語氣虛浮幾近飄渺,戴倫斯伸手輕撫魔女的臉頰讓人抬起頭,雨水與手上的血水在她的頰上暈開,分不清對方究竟有沒有在流淚﹐他垂眸望著安提俄佩陰鬱的表情,拇指撫過她的眼角。

  「我會永遠守護妳,與妳的正義,安提俄佩。」

  戴倫斯以雙臂緊抱住她纖細的身軀,讓低語只存在魔女的耳旁:「所以妳想學人類哭泣的話,眼淚就落在我身上吧,沒有人會看見、也沒有人會責怪妳的。」

  她原本不想哭的,是啊,她原本不再哭的,即使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安提俄佩靠在戴倫斯肩上而閉上的雙眼,那微微顫動的纖睫之下溢出的眼淚卻是確確實實落入了他的懷裡。

  「妳會死嗎?」

  「你問過這個問題好幾遍了,小普勒。」

  安提俄佩懶洋洋地靠在樹幹上,被暖陽照射著的她享受著悠閒的愜意,男人垂下眼簾,做出了個身為大叔相當不合適的噘嘴表情,下顎的些許鬍鬚跟著牽動的模樣有點滑稽。

  「我記得妳說過只要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不再相信妳是魔女妳就會死,但這就代表說,至少直到我死之前妳都會活著囉?」

  「嗯——是這樣沒錯。」

  她半睜著眸,看向那背對陽光而顯得刺眼的男人,「如你所見科學的世代即將來臨,人類進步的很快吶,我能多活個十年就該偷笑了吧。」

  「…可是為什麼?」

  戴倫斯不解,矮身蹲下坐到了女人身旁,「妳明明可以不死的,妳是魔女啊。」

  「呵呵、」安提俄佩閉上雙眼,靠在對方身上後不客氣的捏了把男人的大腿肉,讓人痛得大叫一聲她便開心得笑出來。   「星座之所以為星座為因為人們賦予它們意義與故事,占卜之所以會讓人覺得很準正是因為人們願意去相信,世上沒什麼東西是真的不死的,也沒有絕對的有、或沒有、遵循這世界的規律,魔女啊也是這樣的存在啊,哎、說來我可活了真久呢,相對的你真是老了許多啊,我可以替你先訂好你喜歡的棺材喲?」

  「……真是不想聽妳這麼說……」

  面對魔女笑嘻嘻的模樣戴倫斯無奈地道著,「至少我還抱得動妳,也沒真的老到哪裡去。」

  「要試試看嗎?」

  「妳說要讓我抱嗎?好啊。」

  「別閃到腰了哦。」

  「不會。」

  雖然已經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單手就抱起對方,不過公主抱倒是沒什麼問題,安提俄佩雙手勾住戴倫斯的頸項,讓人帶著自己越過這片安寧的森林。

  「我早說過你可以去找個女孩娶了吧?」

  「妳這句話好像也說過很多遍了。」

  他說,然後看著魔女一如往常不解而嘟唇的模樣淺笑,「多虧妳強硬灌輸給我的審美觀,除了妳以外的女人我都沒興趣。」

  「哼,說得好像很勉強一樣。」她別過頭。

  「啊啊、很勉強啊,妳明明是個比我年紀大好幾倍的老太婆卻那麼有魅力…」

  「你再說一次!我讓你現在就升天!」

  「妳又捨不得。」

  戴倫斯低頭看向安提俄佩一臉不願意承認而彆扭的害羞表情,帶著疼愛的微笑他吻了她。

  大限將至的最後,他看著她死的。

  戴倫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先看見安提俄佩的死。

  那其實是很奇異且平靜的過程,在安提俄佩逐漸失去魔法能力而時常腳軟癱坐在地的模樣就能察覺些許,直至魔力枯竭,她就安穩地躺在床上,那雙紅眸直直地望著他似乎不願意挪開視線,猶如大天使所說的,戴倫斯能看見時間追上魔女的現象,皺紋出現、不再光鮮亮麗的唇瓣、白皙的肌膚染上斑黃,那聲親暱的呼喚卡在她的喉頭出不來,但他聽得見,全程他都握著她的手,直到安提俄佩真的變成老奶奶的模樣、接著那雙眼睛隨著血肉滴乾腐敗蒸發、化為白骨,最後什麼也不剩的粉碎為塵埃,僅僅幾分鐘的時間。

  屋子因為失去了宿主而開始搖搖欲墜,而老人並不打算離開,隨著房屋倒塌的聲響他閉上綠眸。

  這真是沒有遺憾的一生啊,曾經她活得相當無趣,但因為相遇而開始懂得拼命,為了貫徹信念與全世界為敵真是太傻了,可這一切值得,他們一同回憶起過去是彼此都能感受到那無法言喻的耀眼。

  捨不得讓妳一個人徬徨於虛無裡啊。

  若是能追上妳墮於深淵的速度就好了,稍微等我一下吧,現在就過去找妳。

  我深愛的、珍愛的大魔女,安提俄佩。

  戴倫斯倒下,與塵粉被埋葬於這凌亂的墳墓之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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